凌云川第一次见到活着的鬼。
从第一具尸体拨开层层土钻出来时，除了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五官全部腐烂，身体倒是完整得很。
姿态并未多少不正常，比起丧尸在行动上更像正常的人类，没那般僵硬。
比起僵尸来说，他们又没有正常的面孔，看起来更加惊悚。
七岚连连干呕起来，这几世他算是经历过不少，更是见过不少恶心的人与非人，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带有腐臭味的尸体活过来。
赤懵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为何会让恶鬼化成僵尸出来，主要是想臭死他们吧？”
“尸臭味闻久了会中毒的。”
凌云川无法捂住自己的鼻子，只能屏住呼吸背着梦璃往空地跑。
接二连三的，从土里破土而出一具具尸体，张牙舞爪朝他们追赶。
凌云川已经到感觉不到任何惊悚，他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已然忘记危险，他只想带梦璃逃离，若是能救梦璃一命，他无所谓这些危险。
七岚想不到凌云川会如此冷静逃脱，于是紧紧跟在后面，将追赶凌云川的僵尸用匕首一刀刀砍下去。
七岚本身就动作灵敏 ，加上匕首异常锋利，他居然能对准僵尸的脖子一刀一个脑袋落地。
也非常奇妙的是，匕首的刀身越变越长，杀了好几只僵尸后，居然能从手掌大小增长一倍。
七岚立即来了兴致，这简直就是给他杀僵尸的奖励嘛，看来还是火莲使者知道他的爱好。
眼看着匕首长到30公分长，谁知出来的僵尸越来越多，在这片幽静的山林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如婴儿般哭啼的鸟叫声，又时不时一阵阴森森的风声。
山林里四周的土纷纷破开，两百来只尸鬼从中齐齐钻出来。
凌云川再无路可逃。
尸鬼们将凌云川七岚梦璃三人层层包围在其中。
最后一只特别高大的尸鬼从后边慢悠悠走向前来。
他张了张嘴，居然会说话。
“你们只要放下梦璃‘轮者’即可。”
“我靠，你居然会说话。”
七岚手持匕首护在凌云川前面，小鬼们纷纷围着梦璃。
尸鬼们根本不怕小鬼的攻击，相反，他们一拳头可以打翻一小群小鬼。
七岚一个人更不是这几百只的对手，眼下只能进行谈判。
“放下梦璃‘轮者’，我暂且放你和人类小子一条生路。”
“你这意思是暂且，以后还是想要我们性命了？”七岚哼了一声。
“你们的性命不由我们收回，七岚‘轮者’，你也知道违逆了地府规则，你的下场并不会好多少。”
“我又没违规，地府规则又没说不能搭救别的轮者，再说我杀鬼也不在生死令规则的掌控中，你能拿我怎样？”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吐舌挤眼嘲笑尸鬼们。
“那我只好服从指令不择手段。”
凌云川忽然就感觉到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拉住他的脚踝。
他稍微动弹一下，却纹丝不动。
这只手的力量大到超乎常人的力量，或许说，比起这些普通尸鬼也要大好些。
它想将凌云川直接拉到地下去。
“七岚，快帮我砍了这只手。”
凌云川叫了一声，七岚立即挥着匕首往手上砍去，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所有的尸鬼朝俩人纷纷围攻。
七岚没有办法，只能挥着匕首一刀一个结束前来的尸鬼。
这次看来真的是命悬一线。
七岚杀了几十只尸鬼后，再发现凌云川身边虽然有小鬼们保护，但是他背着梦璃根本无法动弹。
有半截腿居然被拉入土里。
若是这样下去，他和梦璃会直接被拉进土里活埋。
七岚让赤懵从地府叫出众多小鬼能拖这群尸鬼多久便多久，他要砍断凌云川身上的那只鬼手。
结果是他一刀刀刺在鬼手上，即便手上出现了伤口，却立即又复合。
七岚用最快的速度扎进去几十次，结果鬼手拉得更加快。
梦璃也被跟着往下拉。
凌云川更不能放下梦璃，他知道，这只鬼手想要取的性命是梦璃。
七岚抬着头望着凌云川，终于看到他一脸紧张：“怎么办？拉到地里你会被活埋。”
凌云川摇摇头，小声说：“没事，你先背过梦璃，你速度比较快，又拿着匕首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你只要背着她一直往最高处跑就行。”
“那你呢？”
“我区区一个人类，若是这些鬼真的被规则牵制，恐怕也不会伤及到我。”
七岚立即点点头，他知道聪慧的凌云川总有办法。
他已经从七岚与尸鬼的谈话中掌握了其中的信息，所以只有托付七岚将梦璃送出去，他们两个才能暂且保全。
七岚立即站起身接过梦璃，将她扛在左边肩膀上，另一只手挥舞着匕首一路朝尸鬼杀过去。
加上小鬼们的配合，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来。
七岚终于带着梦璃破开冲出这群尸鬼中。
而凌云川并没有停止被拖动。
直到他仅半个身体和头露在外边，凌云川突然就用手抓住那只即将要拉他手往下拖的鬼手。
这只鬼手只能在地面上拖动他的身体，并不能在土里拖动他，凌云川想，它肯定是实体的鬼手，若是魂体根本触摸不到人体又如何拖动他？
他虽然无法动弹也看不到这只手，却凭着多次的挪动掌握了大概的位置。
他紧紧抓住这只手时，却意外发现，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而且非常细腻，甚至有温度，不是死过很久的尸体的手。
就这一瞬间，这只手突然挣脱了一下，却被那只最高大的尸鬼转过身回来一巴掌将半截手臂给打落。
结果出来的是一只女人形态的鬼魅魂体，它手上握着一只女人手在拉凌云川。
“老尸鬼，你这种杂碎敢动我？”
“他不是我们的攻击对象，梦璃‘轮者’已经被带走，你居然还对这小子心怀不轨？”
凌云川虽然看不到女人形态的鬼魅魂体，却能实实在在看到尸鬼，包括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
若是说害怕，凌云川也算见过不少鬼的世面。
何况尸鬼居然有讲究，不会乱攻击人类。
于是他斗胆问了句：“尸鬼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们的攻击对象，那你能不能放我走？”
尸鬼哼了声：“我们不能杀你，自然会有意外置你于死地，救你？也不在我们的指令内。”
凌云川抬起女人手：“这只手还是热乎的，难道也是意外致死的吗？”
女鬼忽然发出一阵凄厉声，正要溜走，却被尸鬼一把抓住。
“她违背地府规则滥杀无辜，我会带她回去交代。”
女鬼立即变得龇牙咧嘴，一副凶残的厉鬼模样，恶狠狠道：“老尸鬼，我杀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若不杀了她难解我心头之恨，作为厉鬼我不能杀生平害我之人，我做鬼有什么用。”
“凡事皆有因果，你杀她以解生前仇恨，就必须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凌云川哼了一声，冷笑道：“所谓因果，皆为笑谈。”
尸鬼并不想听他往下说，凌云川似又说给他听：“若是因果，她化为鬼杀了害她之人，这必然是害她之人的果，而为何她被人害死后仍要付出代价？若真有因果，害她之人生前就必须得到报应，若继续快活半生只是死后报应那算什么因果？所以她更不该受到所谓的代价，你说对不对？”
女厉鬼本已发狂，听完凌云川的话，居然逐渐冷静下来。
她的容貌慢慢变成生前模样，居然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模样。
“我因为不堪忍受生前耻辱化为厉鬼，死不瞑目。以为杀了害我之人所有仇恨便会消散而去，结果只能化为孤魂野鬼在这山林间被困上一日又一日。这次被交代以为有所立功便能进入六道轮回重新转世，现在我算明白，一切不过是上面给我的一个虚假念想罢了。老尸鬼，若不是你提醒到我，我还真以为自己能入轮回进入下一世，原来真是可笑，不管我能不能完成任务是不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呀？哈哈哈，什么因果，什么报应，全是骗人的。”
她说完，便被尸鬼挥出另一只手，将她拍得魂飞魄散，再难入六道轮回。
她走得那瞬间，却对凌云川微微一笑，他没责备她为了立功的杀意，仍给予她最后的温暖。
或许她是可悲，却并不遗憾。
总比在这日复一日没有任何盼头的林间游荡着好，作为孤魂野鬼永远脱离不了这片林地，不如消失了好。
什么轮回，什么因果，反正消失后全是无稽之谈。
七岚虽然扛着梦璃冲出重围，而一群尸鬼仍紧紧追在他后面，七岚想不到他们的速度居然不在他之下。
跑了将近半个小时，他才发现体力完全不支，何况还扛着活人跑，他连挥舞匕首的力气快没几分。
若是放下梦璃，她肯定会立即被这群尸鬼拉到地里去吧？
七岚第一次发现自己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有些无助。
若是轻舞在，她肯定会拼尽全力与这群尸鬼对决吧？
若是姽姽那小个子，估计也会使尽计谋来拖住尸鬼们。
即使是人类那小子凌云川，都会选择牺牲自己保护好梦璃。
七岚想到这些，忽然又变得热血澎湃。
他刹住脚举起匕首准备与后边如同万马奔腾而来的尸鬼们对决，忽然又一个念想涌来。
他是不是也中了梦璃无形中的情之枷锁？
几百只小鬼在尸鬼的头上使劲咬着挥舞着，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即便这样它们仍然会推倒大树和石头来阻挡尸鬼的前进。
七岚闭着眼心一横，管他情之枷锁不枷锁的，反正命只有一条，它们恐怕也不敢随便杀死一个‘轮者’。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弹跳起来，用匕首一刀切开最前一只尸鬼的脖颈，尸鬼只要脑袋落地，那便没法动弹。
匕首用起来似乎更顺手了，好像杀得鬼越多，光泽越好，也越锋利。
可惜还没切开第二只尸鬼的头，好几只已经围住了七岚，尖牙利齿准备开咬七岚肩膀上的梦璃。
其中一只尸鬼果真一口咬到了梦璃垂落的手臂。
梦璃的手随即微微晃动，不知是痛的，还是她有了浅意识。
尸鬼会嗜血，可惜这只尸鬼还未开始嗜血，却被梦璃手中的一道红线迅速幻成的利剑削去脑袋。
她虽然被咬，却仍然用最后的意识在战斗。
很快，一群尸鬼全部扑上来，七岚用匕首挡住头部，梦璃的利剑挥过去，仍然杀不了几只。
尸鬼的力量比起鬼魅要强大得多，更何况是拥有实体的尸身，虚弱时候的梦璃根本没法招架。
此刻，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是梦璃身上藏着的铃铛发出。
同时落在梦璃身上的尸鬼准备用利嘴咬开她的皮肉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将它们全部挥之而去，像刮来一阵飓风般，却对梦璃和七岚没有任何影响。
梦璃手臂上背上仍被咬开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七岚也不好受，除了脸上没事，其他地方全部惨不忍睹，衣服全是破破烂烂。
俩人再坚持几秒后，终于纷纷倒地不起。
最后，七岚抬起头喊道：“千缚老头，你怎么才出现？”
落在他们身前的千缚总司一副七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笑呵呵，身形倒是矫健得很。
他居然和他们前往小县城的绿皮火车上牵着母羊的老大爷是同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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