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后明确对雍正元年的选秀表示反对，宫里如年世兰这样的倒是难得没有说什么话，反而对姜莘莘这个决定还挺赞成，当然就年世兰那个狗脾气，她依旧忍不住跟身边的大宫女颂芝吐槽姜莘莘道：
“皇后那个老妇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不过她平日里倒是装得贤良淑德，没想到这坐了皇后之位，竟然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了。”
“哼，可真是不知羞耻！”
颂芝对年世兰这话很是赞同，但她只是年家的奴婢，可不能跟主子年世兰一样说姜莘莘这皇后的不是，只是附和两声就算了。
而站在下边伺候的曹贵人只觉得事情不好，果真就见下一刻年世兰忍不住摔了茶杯，咒骂寿康宫太后道：“太后娘娘也真是的，皇上又不是没有子嗣，非得在这个时候逼着皇上选秀，难道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潜邸的老人了吗？！”
曹贵人早就年世兰摔杯子的时候就跪下了，颂芝只当没看见，专心哄着年世兰：“或许是太后娘娘见着皇上的子嗣确实不像样吧，那三阿哥长在潜邸宫中，整日里也只听齐妃说长高了的话，就没别的好处了。”
“四阿哥的生母又着实身份低微，至今皇上也不待见；耿嫔所生的五阿哥听说天生不足，至今没能带回宫来，可见资质一般。”
“因此，太后娘娘着急也是有的。”
颂芝这一席话年世兰还是听进去了，只是想到自己那个无缘得见天日的阿哥，她又是悲伤又是失望，“若是我的孩子还活着，皇上指不定就不用被太后选人了……”
颂芝虽然觉得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前头是她自己铺垫了那么多的，所以这会儿只一味顺着年世兰这话，跟她一起怀念那个孩子。
而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曹贵人却已经窥探到了一些隐秘，她不禁心生恐惧，全然没了先前在年世兰跟前的伶俐模样，让年世兰厌烦不已，也幸亏颂芝一句话提到了她所生的温宜公主，这才让年世兰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了曹贵人。
而年世兰还在颂芝的撺掇下想要将温宜公主抱到翊坤宫来抚养，根本不知道曹贵人已经窥探到了年家乃至她这个曾经的华妃，如今的年妃的危险处境，正准备重新找人投靠呢。
因着大选的事儿，大胖橘罕见地再次留在景仁宫用膳，只是姜莘莘不耐烦准备什么老鸭汤了，给换上了一盆自己喜欢的酸菜鱼片。
不过这酸汤微酸微辣，十分开胃，鱼片也十分鲜嫩可口还不用担心有刺，大胖橘尝过之后就停不下筷子，硬生生把姜莘莘搞得十分膈应。
对于皇后表现出来的嫌弃，大胖橘已经从最开始的恼羞成怒难以面对，已经自行调整成了无视。
今夜稍微一试探，大胖橘发现自己不必考虑跟皇后之间的过往，只管将皇后当成皇后，他们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舒服。
吃饱喝足，大胖橘一扫登基以来的郁闷，就开始跟姜莘莘商量正事：“皇额娘提议选秀，的确是为了朕子嗣考虑。”
姜莘莘面无表情的还是那个说法：“先帝在去年冬日薨逝，至今也不过半年，再有半年就是二年，皇上连半年的时间都等不得了吗？”
“若是皇上是在提醒本宫这继福晋跟继后做得不称职，正好皇上也在，不如就将凤印收走，将臣妾贬为庶民吧。臣妾愿意去甘露寺修行，为弘晖祈福。”
大胖橘已经知道皇后对他放下了一切，却没想到今日姜莘莘会主动提起弘晖。
说实话，当初弘晖这个大阿哥去世的时候，他正全心全意期盼柔则肚子里的嫡子，心里甚至有一种弘晖自此去了也挺好，至少他跟柔则的爱子不用上头还压着一个庶长子的大哥。
而对于那个时候的宜修，他那微末的因为陪伴生出来的感情早就随着对柔则的一见钟情而尽数消散，对宜修也只有愧疚，甚至还曾暗搓搓地嫌弃过宜修竟然比柔则更先进府，让他在外面得了个收了一门两姐妹的名声。
后来柔则跟二阿哥一起去了，柔则连孩子都不顾，顶着那样憔悴却不损美丽的容颜为宜修和乌拉那拉氏求情，他心里曾经有过些许怨怼，因为柔则临终之时心心念念的是对宜修的愧疚。
所以自此宜修就不是什么侧福晋或者继福晋了，她就是柔则的亲妹妹，是柔则和他都需要补偿的未亡人。
可是今日看姜莘莘的表现，大胖橘惊讶地发现，她似乎要跟从前的一切割裂，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弘晖，连柔则都没有了。
大胖橘理所当然地感觉到了愤怒，“皇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莘莘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只是眼神终于落在了大胖橘那张早就看不出俊朗的扭曲的脸上，“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还是皇上还想着将一切囫囵过去？”
姜莘莘转过头看向漆黑的外面，幽幽说道：“那日我穿着一身华丽却沉重的衣裳首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内外命妇们齐齐跪下，听着她们声声祷祝，按理来说，柔则都没有享受过的权力，我却享受到了，我该激动、兴奋，乃至自得意满。”
“可事实上我只感觉眼前的一切跟过去的经历，都没意思透了，最后竟然只剩了大雨中死在我怀里的弘晖，那是我血脉的延续，一度也是我的全部希望，可他的血脉亲人，除了我，没有一个希望他活着。”
“这个世界啊，真是太过糟糕了，幸好弘晖走了，不然生在皇家，做了皇子，他该多难过啊。”
“放肆！”
大胖橘气得直接将桌子上的一切扫落在地，价值连城的茶杯和摆件儿落地之时发出清脆却尖锐的声响，姜莘莘纹丝未动，外面守着的苏培盛跟剪秋却急得直冒汗。
姜莘莘依旧是之前那样幽幽的语调，口中说个不停：“权力可真是个东西，总能轻易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皇上不必恼羞成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大胖橘气得脸都红了，眼神幽深地盯着姜莘莘的一切变化，口中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皇后这是在怨恨朕，怨恨柔则？”
姜莘莘轻笑，眼带笑意地看向大胖橘，“那倒是没有。你为了权力默许旁人杀了弘晖，而我窥探到了这些真相，自我厌弃、自我欺骗这么些年也着实无趣。”
“至于柔则，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身不由己，所以只能任由身边的人利用她的名头来做尽一切，又赶紧用自己的命去平息那些被害者的愤怒跟怨恨，说到底啊，她得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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