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娃没有着急回答江明月，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随即垂敛了眉眼，而后抬起来，攥紧了两个小丫头的手，似是下定了什么必死的决心。
“好的，我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帮我的爹娘，还有照顾这两个妹妹，保护他们活下去。”
凌娃死死的盯着江明月的眼睛，寒潭无波样的眸子，倒是让江明月心口一滞。
这娃，方才说话的口气听起来似是在托孤？他在想什么？
时间来不及让江明月思虑太多，她点点头，“放心，你先带妹妹去拿药吧。”
江明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看着那个小小身影涌入人群。
从天亮到天黑……
人群一直都是密密麻麻的。
楚大夫之前还在前面看，后来韩宁派人把他喊来，他便和明月一起给灾民分流了。
在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条不紊的场景时，楚大夫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照顾病人的同时，他总是下意识的往江明月那边瞥去。
这位姑娘到了城中才一个多少时辰，便能很快与受了瘟疫的灾民分类医治对症下药。
这些都不说，算是为医者本分 ，她做的比较快些。
但是这么多的药材，她只是回家拿的？那家中得有多少地，能种下这几十种的名贵药材，而且，用在灾民的身上，几乎是看不到回报的。
可以说，几千两的银子，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他游历江湖十几年，见过富足的人家，却也没见过如此富足的！
而且还就在白山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
天彻底黑了，灾民们的出现告一段落，以韩宁为首的整个衙门队伍，彻底崩塌，在送走了最后一茬儿病人之后，所有的人都倚着墙蹲坐了下来。
没人说话，因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年，他们破获江洋大盗，多少天不眠不休的日子里，都没有今日这么累。
韩宁自己不成了，他本想关心下江明月，却见那丫头，似是才刚来干活儿的一样，神采奕奕的，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他们用过的东西。
“明月…明月姑娘，你先谢谢吧。”韩宁忍不住阻止。
“对啊，明月姑娘，你先歇歇，就放在那里吧，一会儿我们来收拾就好了。”
其余的衙役也都跟着附和，他们是没力气了，不然的话，早就上去帮江明月的忙了，一下午的时间，他们早就对这个倾城神医满满的佩服了。
江明月勾唇，“无事，我伸伸筋骨，你们歇着吧。”
她默默的收拾着东西，等着那个小小身影的到来。
几个衙役捶打着酸痛的肩颈腰背，“你说奇怪不，咱们这个罐子，就跟无底洞似的，这么多的人啊，我就看着万一不够了就坏了。”
“对啊，一直到最后，正好用光。”
“那也是说明，人家明月姑娘的本事大，可以算计好剂量，再者说，这罐子也是明月姑娘带来的吧。”
“这罐子是之前放在衙门里的，提前准备的。”韩宁有些不解。
这些罐子他也带家里去了，没有今儿下午这么能装啊。
“兴许是明月姑娘做了什么改装，算了，人家不愿意说，咱们就别问。”
神医这种存在，一个个的都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否则，如何叫做神医呢。
江明月差点被憋住笑，如今穿越还真是省心啊，一切往合理化里走，不合理的，也会被他们自己掰扯合理，这就省心了。
“那边来了个娃娃。”
江明月把罐子收起来，韩宁休息的差不多了，带了几个人把罐子装车。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从昏暗的光混合着雾气里，走来了一个小男孩儿。
看起来一步一个坚定，又带了视死如归的决绝。
“这孩子来晚了，什么都没了，明月姑娘，你看，咱们怎么办啊？”韩宁问道。
“没事的，韩大哥，他不是来要药剂的，你们先走，我随后便来。”
江明月迎上去，“你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凌娃。”凌娃低垂着头回答。
他的声音冷沉，虽然极力克制恐惧，但是手在发抖。
随后，他紧闭了双眼，扬起了脖颈，“动手吧。”
这一动作，让江明月脸色一僵，“动手？动什么手？”
江明月眉头蹙起，这孩子所做，代表了他这一路所遇的缩影，如此，江明月岂能不明白。
逃难本就一路凶险，他能挺到这里，还带着染了病的爹娘和两个妹妹，一定不容易。
半天没感觉到疼的凌娃睁开了眼睛，他一脸懵懂的看着江明月。
“你不杀我吗？若是要吃，还要洗干净，再者，我如今不知道染没染病，兴许不太好吃。”
他说着这些事，就像是在讨论谁家买了块猪肉，他很好心的在提醒用餐注意事项。
江明月眉眼俱冷，“我不会吃你，这里没有谁可以吃人，我要你，只是觉得你可以救城里的人。”
这孩子既然已经成熟到了这个地步，那江明月就没有什么可以藏着掖着的了，索性和盘托出。
听此话，凌娃的眼睛瞬间瞪大，“你说什么？你说我可以救人？”
他问着江明月，甚至上前攥住了江明月的衣袖。
“放开她！”
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喝，是沈淮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凌娃倔强的没松开袖子，只是扭头看了眼来的人。
“小孩儿，你松开她！”沈淮安说话间已经到了江明月身侧，他下意识把人往自己身边护。
“说话归说话，你别动手，她已经很累了。”沈淮安撑着江明月的腰。
江明月不着痕迹的挪开了些距离，可沈淮安的话似是有魔力一般，就在这一刻，她清楚的感知，她好像真的有些累了。
凌娃想到了自己刚才给爹娘和小妹喂下的药，他们的情形好像没有好太多，但是，总比之前强了一些。
兴许是有用，否则，他也不会来慷慨赴死。
她救的。
凌娃乖巧松了手，但是问题还在继续问，“你是说，我能救人？”
“兴许能。”江明月如实回答。
可是，得到了倾向于肯定的回答后，凌娃的脸色却难看了很多，他似乎是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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