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张旗鼓地将如萱叫到西暖阁，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猜测。
皇后年轻，身边伺候的人也青春年少，往常陛下来了，都会有意无意地将众人支出去，只留心腹伺候。
可是现在，竟然留了魏如萱。
莫不是，皇后终于想找个帮手了？
一时间，倒座的几个宫女便拿话去打趣如萱：“往常看你生得好，心里只是羡慕，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造化。如萱妹妹，我们平时说话没个把门的，你可千万别和我们计较。”
桃枝正好进门，冷哼了一声：“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们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贵人小主不好当，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要如萱还怎么有脸在世上活呢？”
桃枝是皇后乳母入宫收的干女儿，向来眼高于顶。从前她是凤仪宫模样最出挑的宫女，自从如萱来了，就不够看了。
如萱连忙起身，“瞧姐姐说的，她们只是玩笑罢了，姐姐竟当真了？”
“我身为皇后娘娘的奴婢，心里只想着伺候娘娘。姐姐若是想做什么贵人小主，不防和皇后娘娘去说？”
“你是说我急着做贵人？”桃枝脸色通红，又急又羞，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如萱赶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姐姐想多了。不过姐姐容貌出众，为人伶俐，如果皇后娘娘要在凤仪宫找一个得力助手，自然非姐姐莫属。”
一旁几个人都在笑。
桃枝见拿不住如萱的话柄，心里又有自己的心事，狠狠一摔帘子走了。
屋里几个人哈哈大笑：“瞧她那样儿，莫不是真去求了皇后娘娘？”
“要真是这样，也只有自讨苦吃的份！”
如萱没有跟着她们一起笑，她已经下了差事，从枕头底下摸出未完的针线活。
她入宫已经三四年，乾元朝的旧事也曾听说过一二。
当今太后极善针工，先帝虽然疼惜她不肯轻易动针，然而“针神”的名号还是在宫女之间悄悄流传。
如萱入宫的时候，针凿已学了大半，手艺虽然不精，可是给管事的嬷嬷、太监送个荷包还是没问题。
她像往常一样穿针引线，对于脑海中闪过太后的传言微微一笑。
虽然听说太后娘娘早年间母家不显，可总也是个官身，自己真是被那些话影响了。
还是好好办差吧。
*
皇后又叫如萱进去了。
这次是东暖阁，皇后正在梳妆，清心拿着几只凤钗比了又比，始终不得皇后的意。半人高的铜镜上，映出皇后端庄秀美的容颜，此刻微微皱着眉头。
“让如萱来。”
皇后挥手，清心一怔，很快退了身子，如萱提着一口气紧着规矩上前：“今儿天气好，娘娘要赏花么？”
清心道：“今天镇国太夫人入宫请安，娘娘要到颐宁宫去的。”
如萱心思电转，听说太后娘娘事母极孝，当初陛下登基时，还特地请太夫人上座观礼，是以宫中诸妃，只要听见太夫人入宫，无不卯足了劲讨好。
太夫人两个儿子都是国公，如今也是花团锦簇里打滚，最是喜欢年轻姑娘们打扮精致了围着她说笑。
皇后温婉大方，却不如关贵妃能在这时候放下架子。
如萱微微点头：“娘娘的参鸾髻已经梳好，既然有长辈在场，不宜太过张扬，就用当初入宫时太后娘娘赐下的金镶玉百福长簪并一支点彩正凤含珠步摇吧，至于这些空着的地方……听说太夫人年轻时也极善针工，娘娘不如试试通草绒花？”
“听说，和刺绣一样，都是极费工夫呢。”
皇后一听，微微点头。这下，连和太夫人聊天的话题，都找好了。
于是如萱便轻手轻脚地给皇后装扮起来，为了不挡住皇后的视线，特意将胳膊抬得老高，十指纤纤，在皇后乌黑的发髻之间翻飞。
皇后看着铜镜中如萱稚嫩而出众的容颜，顿了一下。
才几日不见，如萱似乎又长开了。
清丽的容颜，无意间流露出的妩媚姿态，犹如沾着晨露、含苞待放的花朵，已经成了吸引人驻足留赏的风景。
而她本人，却还懵懵懂懂。
皇后想到那一日予鸿的拒绝。
夫妻三年，她对予鸿也有自己的了解。那一天的拒绝，根本不算是拒绝。
“听说你母亲住在城外的魏家庄子上？”
皇后淡淡开口。
如萱像是被扎了一下，手上微微用了力气，绒花插歪了。好在已经是最后一朵，而这微微歪斜的角度，亦不影响大局。
她顺势跪下：“奴婢……母弟不过草木之人，实在当不起娘娘关怀。”
皇后对着镜子照看，一边说：“起来说话，本宫只是和你闲话家常而已。”
如萱惴惴不安地起身。
“那天，陛下到本宫这儿来，你也见到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防和本宫说说？”
皇后这话，仿佛已经认定了如萱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是的，她一边觉得委屈，一边还要将自己摘出去：“奴婢觉得，娘娘与陛下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皇后轻轻一笑，终究道：“罢了。”
一旁的清心过来，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如萱迅速起来，打前边引路，目送着皇后出了凤仪宫。
这之后，皇后再也没找她进去伺候过，那隐晦的伺候陛下的提议，自然也就作废了。
之前说的一等宫女也作废，桃枝代替她进去伺候了。
如萱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可是她不后悔。
因为她深深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初刚入宫的时候，也曾发过痴梦，认为就算出身低下，也不是没有机会。
可是长久在花房，自然也听了不少新闻，如萱冷眼看着，先帝时宫女出身的几位主子，没有一个好下场！
叶氏被碎尸万段，荣氏一杯毒酒丧命，杜氏失宠早就去了。
只有两位贵嫔，生了帝姬之后病弱而逝，到如今新皇登基，追封为了太妃。
可是，事情真的这样简单么？
如萱本能地觉得顺成太妃的死也有些蹊跷。
可见，宫女上位，不是这么容易的。
她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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