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白那些本欲出口的话，这次终究是没有说出。
发够了疯的皖月也是许久没有说话，半晌季墨白转身离开，她也不敢跟上去。
之前徐延亭说要带江熹微去看明宸宫的桃花，这两天终于有空去了。
这是他从前住的地方，现在即便是他已经离宫开府了，这里的主人也还是他。
明宸宫很大，徐延亭慢慢带着江熹微一点一点的逛，到了后面花园时果然看到了满园的桃花，正是开得极盛的时候，缤纷如画。
身侧是心里的人，于是这一眼风景自然也就从眼里到了心里去。
等从明宸宫出来的时候，偶遇到了在御花园里的钟贵妃。
“听说王爷前些日子去了外面查案，可有受伤？”她关切地问。
徐延亭自与她说没事，钟贵妃看着并肩站着如此般配的两人，微微一笑，掩饰去眼底的一抹落寞，重新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明宸宫的桃花开了，王爷以往都是要看的，今年可去过了？”
“我们刚从那边过来。”
钟以萱本来是觉得，从前她也去过他宫里看过那里的桃花，所以觉得两人间好歹是有点别人不可比的情谊，可是现在，她始终显得那么多余。
他们两人光是站在一起，她也能感受到他对江熹微的那种在意，这次他自然是与她去共看桃花的，他的身边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这几年，什么都变了。
当初她因不可违抗父命而入宫，她也早就知道他们此生是无缘的，所以入宫也不是那么难熬，至少他会经常入宫，至少在他心中也有自己的一点位置，至少他们岁岁长相见。
现在他一心只有江熹微，就算是见到了她，眼中也是没有她的，她的心如何能平？就算是千百次告诉自己，该放手，可是心如何能真的这样容易收回。
钟以萱秀美的脸上维持着笑意，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格格不入。
之后分别，她就看着两人背影，那边迎着他们的面来了一个捧茶的小宫女，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个不稳就跌在了地上，手里的茶正正泼在江熹微的身上。
目睹这一切的钟以萱走了过去，地上的宫女还在赔罪，江熹微没有追究让人离开，徐延亭在担心她有没有被烫到。
“这里离我的寝宫近，不如先去我那边把衣裳换了吧。”钟以萱顺势说。
“那麻烦贵妃了。”
三人刚要走，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御书房的，道是皇上听闻宁王入宫了，有心商讨国事，让他去御书房一趟。
“国事当先，既然是皇上让你过去，王爷且先去吧，我没事，就在贵妃那边等着王爷便是了。”
如此说定，徐延亭才离开，江熹微也就跟着钟贵妃去了昭玉宫。
等换好了衣服，徐延亭还没回来，两人便坐着喝茶聊天，忽然就聊到了上次秋节宫宴的事情。
“上次宴上江小姐一曲当真是艳压群芳，让本宫亦是折服。”
江熹微也回忆起当时的事来，过了这么久，似乎有些遥远，让她觉得有几分失真，那时为争一口气的气势，现在想来也不过觉得心平气和。
或许很多事情，真的就这样过去了。
“只是之前跟着人学了些曲子，却是不敢如贵妃说的这般的。”
“不然。”钟贵妃真心实意道，“我是真的觉得江大小姐琴曲了得，所以想要讨教一二的。”
“如何说得上讨教，贵妃客气了。”
“不然这样，江大小姐要是不嫌弃是话，可否在我这里奏上一曲，当然小姐只弹了一曲，本宫意犹未尽。”
说着钟贵妃已经让人置好了琴，钟贵妃引着江熹微过去，盛情邀请，她帮了江熹微好几次，如此江熹微自然再不好拒绝，只能入座弹奏一曲。
曲罢，钟贵妃百般赞许惊艳，后道：“与江大小姐相比，我自是琴技粗陋的，自在闺中时便比不过其他姐妹，但我是极喜欢琴的。”她摇头惆怅，手指慢慢抚在琴弦上，忽然眼睛一亮，说：“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江小姐是否愿意答应。”
“娘娘请讲。”
“小姐琴技这般好，是比我从前所识之人都要高明的，想来现在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比你琴技更好的，不知道江小姐可愿意与我指点一二？”
说是“指点一二”，江熹微当然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这其实就是在让她教琴，这倒没什么，可是最近还有案子要查，怕是没那么多空余时间，既然做不到，她当然也不好答应。
“小姐有所不知，皇上喜琴曲，再过不久就是我的生辰，届时皇上回到昭玉宫来，我想着献上一曲，但琴技不佳，怕是要闹笑话的。”她笑着说完，去拉江熹微的手，“我也不是要强迫你，你若是答应了也不必真的日日都来，只要有空来看看就是了，不耽误什么的。”
虽然江熹微是不大喜欢皇宫的，但是又在这时想到之前淑妃和贤王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她若次次自己入宫来肯定会让人怀疑的，现在有个由头倒是好的。
所以最后便答应了钟贵妃的事。
之后几天江熹微但凡有空都会去昭玉宫，都是和钟贵妃在宫中抚琴，倒也没有更多的其他事，她也没有再见到淑妃，这段时间她都十分的低调，听说是生病了在修养，也不知道是真假。
这日，江熹微正在给钟贵妃示范，奏的是一曲《阳春白雪》，等一曲完毕之后门外忽然响起抚掌声，江熹微一诧，却见大晋帝缓步而来。
“江大小姐总是让朕这样惊喜。”
大晋帝的到来实在是突然，两人便起身行礼，平身之后大晋帝入座，看了一眼琴：“江大小姐的才情朕早有耳闻，没曾想这是比传言更甚。”
若说江熹微入宫最不想见的人大晋帝排第二，就没有人能排第一，不管是从前的那些尴尬事情，还是大晋帝让人猜不透的心思，都让江熹微只想避着他。
若是知道他会出现，她是断然不会答应到昭玉宫来弹琴的，现在大晋帝的这些话听着没什么，但是她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钟贵妃早就打听到当初大晋帝欲收江熹微入后宫的事，确实，今日的事是她刻意安排的，她喜欢王爷，却入了宫闱，那为什么江熹微不这样？
就现在江熹微和大晋帝间那点微妙的气氛她能感觉到，这说明，她今次的举动是对的。
只要让大晋帝看到江熹微，看到她的各种符合他心动的场景，让这帝王再起把人留在身边的心思，那一切就有可能。
她不是想要拆散他们，她只是……只是想让王爷身边永远空着那个位置，任何人都不可以。
“江小姐的琴音朕还是第一次听，可否再奏一曲？”
江熹微暗暗用针挑破了手指，而后抬起那只指尖带血的手，面不改色的说：“臣女方才弹琴时不甚伤了手，恐怕有负圣命，但贵妃琴曲却也是极好的，皇上若是想听不如让贵妃献上一曲。”
大晋帝却摆摆手示意作罢，笑着打量两人一番：“没想到江小姐和淑妃情谊不错，如此看来，你们倒是跟姐妹花似的。”
简单的一句话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低着头的江熹微皱了皱眉：“皇上言重了，贵妃身份高贵，臣女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大晋帝之前因为种种原因，确实歇了对江熹微的心思，但是现在她几次出现在他面前，今日又正好往他心上撞，他这才又动了心思。
但江熹微的拒绝他听得出。
钟贵妃好像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不言不语，大晋帝又沉默了许久，接着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朕知道你和老四关系不浅，若是你们……”
他话没有说完，最后看了江熹微一眼，让淑妃抚了一曲之后离开。
宫殿琴音消，庭院春花满，钟贵妃慢慢步出庭院，她身边没有跟着别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听到转角处絮絮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说什么，她放轻了脚步过去，看到角落里两个在低声交谈，一个是她宫里的人，另一个不是，但是她认得，那是淑妃的人。
淑妃。
钟贵妃的眼神暗了暗，眼中很快的闪过什么，她没有出声惊动两人，又细看了那个自己宫里的宫女的模样，记起她是在自己殿里伺候的，叫明欣。
*
这几天江熹微来了宫里几次，钟贵妃一直都是以礼待之，两人关系不错，因为钟贵妃提过一嘴喜欢喝碧螺春，所以这天她带了一盒过来。
江家自然是不会缺这些东西的。
江熹微离开之后，钟贵妃就立马让人去泡了茶，等到茶端上来之后，她看了一会端起来抿了一口，而后放回托盘里，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明悦。”
淑妃想了一下：“是明欣的妹妹吧？”又指着茶盏，对她说：“赏你了。”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应该是一个下人用的起的，对方自然是受宠若惊，端着茶水小心的喝完了。
“味道如何？”钟贵妃问。
“奴婢粗陋说不出什么味道。”宫女赧然。
钟贵妃没让她走，就让她在屋里伺候，眼底却始终沉重，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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