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墨色进入了高异的精神海洋，染出一片如石油泄漏般的污渍。
在那之后，高异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
那教堂中的他，本就不是真正的他，只是在“冰山”的回忆深处，所具象化的一抹意识。
当高异的精神海洋开始剧烈波动之时，他在这告解室内的身形，也开始不稳起来。
发生了什么？
高异将头埋在膝盖之中，强打起精神，开始分析这种突然的刺激是为何而来。
精神海洋内这种程度的波动，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是遭到了攻击？
不，不是。
高异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非是某种攻击导致，而是某种.......恢复？
是的，某个一直限制着高异的影响，在此刻消失了。
依靠着极为充盈的精神力，高异在极短的时间里对自己的大脑来了一次“扫盘”。
整个精神海洋中的一切，都被他扫视了一圈。
那些由不同特征和标签能力组成的岛屿和建筑，都被他快速清查；每一片海水，都没躲过他的眼睛。
很快，高异便发现自己恢复了些什么。
一段记忆，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意识到这点，高异才堪堪能够从这种梦游般的状态清醒过来，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是那位【神父】，他做了些什么.......
这位“外神”眷者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高异耳边回响起来。
“原来如此，你遗忘了啊........我来帮你想起来吧。”
显然，这位强大存在使用了某种能力，帮助高异回忆起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不过.......真的有这种东西？
不是高异自卖自夸，学生时代他的记忆就非常不错。
在几乎不在课上听讲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个说得过去的成绩，也是依靠这个。
自从成为玩家后，尤其是拥有了【安乐椅侦探】的标签后，高异更是各种意义上的过目不忘。
有什么东西，能被他遗忘呢？
欸，这种想法是不是曾经出现过.......
莫名的熟悉感和不协调感，出现在高异的心中。
几秒钟后，他赫然想起了这种感受的由来。
没错，他曾有类似的感叹，那次他也是突然回忆起了一个被遗忘的事物。
那是在“涟漪假面舞会”上，关于【炼金术天平】的回忆。
而导致那段回忆丧失的，是对【鬼神凭证】的使用。
没错，那个来自【老板】的橙色装备，拥有极为强悍的、足以改变世界规则的效果。
对应的，其也拥有极为恐怖的负面效果，会让使用者完全失去一段记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在高异的体验中，在【鬼神凭证】的影响下，他不仅会忘记某件关键的事情，还会忘记自己忘记了什么这件事.......
就像......现在这样。
“啊，确实有这么个事情，我忘记了个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我忘记了什么......”
喃喃着，高异的脑海中，最先归来的是那些曾经尝试寻回记忆的努力。
他曾按照时间线，依此排查过自己所有经历，但却一无所获。
在遇到了【老板】并发出疑问后，也没有得到答复。
那位“星币”的管理者作为【鬼神凭证】的最初拥有者，对高异的问题含糊其辞，不肯正面回答。
按照【老板】的说法，他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让高异自己回忆。
那时高异就非常不理解，到底有什么回忆会如此重要和敏感，以至于一位管理者都无法直接回答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高异很久，直到在【鬼神凭证】的影响下，他甚至忘记了自己遗忘了什么这件事。
如果没有什么奇遇的话，这段记忆或许会就此永远地离开高异.......
好消息是，奇遇这就来了。
虽然在这不算长的交流中，高异还没有真的完全搞清楚，这位【神父】拥有怎样的能力。
但通过其出现在这回忆之中，以及对“冰山”的操控来说，不难看出其拥有回忆相关的能力。
眼下帮助高异回忆起遗忘的内容，听上去也挺合理的。
更重要的是，他帮助高异回忆起来的，还真的就是与“外神”相关的内容。
记忆涌入脑海，高异只感觉头痛欲裂。
尽管此刻他的意识并不在肉体之中，但高异还是感受到了血液涌上头顶的感受。
不难猜出，这种突然的记忆回归，所带来的超量精神冲击，已经转换成了肉体上的损伤——最起码应该要流点鼻血吧......
无论如何，眼下的高异没有闲心去关注自己的肉体，精神海洋的冲击更值得关注。
记忆的一股脑回归，此刻汇聚成巨大的信息流，等待着高异去解析。
究竟是遗忘了什么呢.......
是在某次事件中，某次与“外神”信徒相关的事件.......
该死，明明已经回忆起来了，但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在阻止自己真的想起那件事情？
高异大脑如浆糊般粘稠，如生锈的齿轮般运转不动，让他极为痛苦。
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越过沼泽，想起那明明已经被回忆出来的记忆。
【鬼神凭证】究竟夺走了什么。
头痛中，高异转变思路，眼前再次闪过刚才与【神父】的对话。
自己是问了个什么，让其想要帮忙恢复记忆来着？
这件事，显然在可以回忆的范围内，高异迅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问题。
“所以，你侍奉的‘外神’的真名是什么？”
没错，没错.......
就是这个！
在某次事件中，高异在机缘巧合中，了解到了“外神”的真名！
这个，就是【鬼神凭证】让自己遗忘的事情。
这个，就是那回忆时间线不可能找出来的事情。
这个，就是自己的潜意识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情........
后方，教堂内的礼拜仪式似乎已经来到了高潮。
管风琴的轰鸣骤然拔高，扭曲的金属管与覆满鳞片的骨质结构疯狂震颤，爆发出撕裂耳膜的尖锐啸叫。
令人不安的音调，在异常高耸的穹顶下反复撞击、叠加，化作直刺灵魂的亵渎之音。
匍匐的鱼人居民瞬间陷入癫狂，它们佝偻的庞大身躯剧烈抽搐，覆盖鳞片的喉部鼓胀翕张，发出无声的嘶鸣。
黏腻的肢体疯狂拍打地面，粘稠体液如沸腾的沥青般从鳞片缝隙喷涌，在身下汇成大片反光的污秽水洼。
每一次叩首都伴随粘液拉扯的闷响，每一次仰头都带起腥风，将管风琴喷涌的、混合着腐烂海藻气味的音浪推向更癫狂的顶点。
整个石砌教堂仿佛化作巨兽的腹腔，在湿滑的蠕动与超越人智的圣咏中震颤。
而高异，也在这种氛围中，彻底完成了自己的回忆。
这位遥远世界的存在，并不叫什么“外神”——这只是不了解之人随意取用的称呼。
这位【神父】口中的“我主”，在漫长的斗争中所获得的神位，名为——
“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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