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月后的第十日。
寒山州州府黑气弥漫，遮天蔽日，往日的绿色早已寻不见。
饶是见多识广的隐者老怪，落在黑气之中，也不免胆寒。
雨荣湉终于明白刘清明的苦闷。
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何福圣走后，福门的命运就急转直下，所有事情全都爆发。
连道虚带着隐者守在探生池，围着界门清理出一片空地，竖起厚厚的灵壁。
灵壁上留有隐者，对冲过来的厄兽毫不留情的出手。
靠着界门，元三真领着不少供奉长老，应付偶尔窜出来的厄兽。
他试图冲向界门，却被弹了回来，那股力量非他所能抗衡。
应是比混沌境更高的所在，莫非是神力吗？
在他之后，连九龙教老怪也试着闯界门。
无人成功。
“左使，无因山无事，等这些事了结，日后我等便守在那里，再不问世事。”
如今的大殿主看到空空如也的无因山，当初那股热切权势的兴奋早已消失殆尽。
从前值守福圣殿大门时，他听着传福堂小孩子哭闹争执的声音，暗暗发誓要当上殿主，再不看门。
方才一路飞过，穿梭在黑雾中，努力想要将厄兽的嚎叫声想象成孩子的笑声。
却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对飞升再提不起半点兴致。
福圣殿之人非大事不得出，这句话早被踩在地下。
如今福门真遇到大事，他们却凋落得不成样子。
刘清明半个时辰后赶到探生池，所有人已原地盘坐，闭目养神。
他搜寻一圈，没有发现傅宣之，九龙教老怪们都还在这里。
傅宣之的举动实在难以看透。
他以为这人守着庸鉴州不放手，这人却痛快放弃。
他以为这人打锁关阵的主意，这人又偷偷离开。
福尊不悦的眼神已横过来，他毫不在乎，说了傅宣之离开的事情。
“兴许是九龙教出事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雨荣湉淡淡说了一句，重新闭眼。
刘清明得了句好话，心里好受许多。
他以为师祖会责怪自己，正要坐下，但见三真长老冲他招手。
“如果此刻有飞升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愿意接受吗？”
刘清明摇摇头，“不愿意，要我当神仙，我也不愿意，我想留在这里，终我一生。”
陌生的地方又不知要生出多少勾结争端。
从李家覆灭开始，他的心已走过千年万年，再不想颠簸在涛涛的人性之海，被阴谋窜出来咬住。
动弹不得。
“我也这么想，眼下界境山五长老愿意相见，事情出现转机。”
“当世老怪千人皆在，我留在这里顶不上用处，不如回去守着十五公子，他做起事来同你一样，不知疲倦，我得回去看着他。”
刘清明隐隐捕捉到一丝隐秘的线索，面对三真长老那张担忧的脸，又全都忘了。
心里对傅宣之手握灵器意在开启锁关阵的猜测迟迟散不去。
想到福寿山的坐忘石和莲盘，他不由自主道：“傅宣之偷偷离开积福山不知去向，我猜他或许还打着圣品灵器的主意，右使守着福寿山势单力孤，长老速速赶回去也好。”
三真露出一丝笑：“尊者真是心细如发，被你一提醒，我更不敢耽搁，九龙教已凑齐四件灵器，公子的处境确实很危险。”
刘清明随口一说，再算算福门这边，脸色开始发白，“不如再叫些供奉长老回去。”
“不必麻烦，有我一人足矣。”
三真长老立时消失不见。
刘清明眼里愁云又起，却也觉得安慰，至少还有个人肯相信自己。
独眼鸦的叫声响起，一阵耀眼的紫光冲出界门，所有人站起来，心中充满疑问。
这人真是界境山的长老吗？为何他会有紫光？
一身厄气，能操控厄兽，又能控制界门，却能拥有银光之上的紫光，他到底是谁？
姜海潮走出紫光，落在地下，鸦桥消失化作一只独眼鸦立在他的肩头。
雨荣湉上前，眼里有无数的愤怒，说出的话却又平静无比：“五长老，我们想要一个解释。”
“和福圣，还是齐莫羽，或者仅仅是开界门放厄兽潮？”
“都有。”连道虚补充道。
姜海潮叹了口气。
“厄兽潮本就来自大衍，被福圣强行赶到成都于天，我与他曾约定在他活着的时候，绝不让厄兽潮入此地。”
“万尊者这些风云谷弟子当明白成都于天受厄兽的苦太久了，久到他们对厄兽从怨恨到狂热崇拜，久到他们从人沦为物件。”
“我身为界使，爱护生灵，挣脱誓言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厄兽回归它们自己的家。”
刘清明忽然出声：“界使口中的爱护生灵，包括大衍之地吗？”
“当然，我都爱！”
“你毫无征兆地放出厄兽，叫我们如何相信你所谓的‘都爱’？”
雨荣湉一脸激动。
“您的爱可真找不出词来形容，福圣在的时候，你守着禁地，看着那些山门村人被厄兽吞噬，福圣一走，你就善心大发了，这调子同齐莫羽真像。”
“都是别人逼的，你们无辜极了，我们早知道你暗中同这等败类勾结，何必拉着福圣往自己脸上贴金。”
独眼鸦忽然叫了一声。
雨荣湉感受到威胁再不敢开口，但心里却认定自己的猜测。
“我与福圣如何，轮不到小辈操心，你们要想永不受厄气所侵，只能开启锁关阵，没有其他路可走。”
低声议论的声音消失，姜海潮满意地抱着独眼鸦。
“厄兽潮再也回不去成都于天，若不尽快开启锁关阵，厄气将逐渐扩散到他州，本界使特意来此，便是要送大家一样东西。”
他手里多了一盏紫光青虹，极快地飞身登临百宝塔，将之嵌入顶上。
紫光青虹与百宝塔严丝合缝，飞快地转动起来。
像叩关一样，一层一层往下亮起，整座百宝塔闪烁着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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