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很多天，陆家都很安静。
大年初九，赵家两个舅舅来陆家上工，陆云风说了要带赵芳去县城的事情，“家里就由两个舅舅看顾了，村东的大河叔为人勤快老实，我决定把他再招回来照看鸡鸭，只两个人怕是看顾不过来。”
赵岭点头，“王大河会打理后山的果园，快开春了，有他来正好。”
陆云风道：“按照习俗我们家人在阿奶头七不能进别人家去，还要劳烦大舅舅跑一趟王大河叔家。”
“这有什么，我这就去。”赵岭起身朝着村东口去了。
王大河没有想到自己又能去陆家干活，高兴的不行，哪有不答应的，客客气气地送赵岭出门。
回头就去厨房拿出过年剩下的那半吊子肉，“娘，媳妇，今晚吃肉。”
王大河老娘笑着哎了一声，去年虽然没有在陆家干活，但风调雨顺，地里的粮食够一家人吃了，“今晚吃大白米粥，儿媳妇，你多吃点，好下奶，以后啊大河去干活，我们家能有好日子过了。”
王大河一家欢欢乐乐的，而陆家照顾石头的郭婆子有些担心，踌躇着问：“那我……”
陆家心地好，在这上工最轻松，可孩子大了，要是人家不需要了，那她也不好赖着。
秦小舟道：“劳烦郭婶子回家去和家里人说一声，以后你就到县城里帮着我们照看孩子，同我们住在一处。”
郭婆子立即安心了，“好好，我这就回去，大年十二就收拾东西到县城找你们去。”
王兰的头七很快就过了，陆家人依旧神情哀伤，陆云风面色青黑，眼泛血丝，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去了一半。
陆云行也是时常捧着书发呆，莫名就泪流满面。
陆燕跟着赵芳睡了好几个晚上才缓过神来。
秦小舟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只能尽力照顾好家里和生意。
这日，陆云行突然说想去县城北边五十里外的空山寺住一段时日，可把家里人吓得不轻。
赵芳急切地抓着他的手臂，“二云，你奶奶去了，我们都很伤心，可你也不能因此就有出家的想法啊！”
“对啊二哥，你出家了，那奶奶知道才会伤心的。”
陆云行赶紧安抚，“并非要出家，只是我心不静，去寺庙里静静心，少则半月，多则三月就回来，这也是夫子的意思，不然我整日里浑浑噩噩，无心读书。”
陆云风再三确认，“真不是出家？”
“大哥，真不是。”陆云行耐心解释，“你们供养我读书，每月买书买笔墨纸砚都要四五两银子，我怎么能抛下你们的付出去出家？”
他还没那么没良心。
为了给他买书，嫂子可是托顾云瑶从玉京买了十多本呢，都是在丰谷县这样的小县城见不到的书。
赵芳这才放心，“行，那你就去吧。”
不想次日出门前，赵勇带着大侄子来了。
他总觉得这是在占陆家便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狗子是我们家的长子，爷爷想把他送到二表弟身边做个书童，他今年九岁，能帮着二表弟背书匣子，能洗衣。”
赵家这几年日子好过不少，但家里人口也多，家里孩子共有九个，最小的才两个月，房子住不下，去年新增盖了房子，花了五十多两银子，这两年存的钱全花了。
原本也不想着送孩子读书，都是庄稼汉，就地里刨食，可看着陆家各个识文断字，赵老爷子也起了让孙子读书的想法。
家里没钱，就想到了送大孙子到陆云行身边做个书童，不求考功名，能认些字，将来在陆家门下谋个差事，日子也能过得去。
狗子长得不高，不瘦不胖，皮肤黝黑，笑呵呵的，“二表叔，你别看我小，我力气大着呢。”
他在村里长大，从小干活，手臂线条紧实，像是个皮猴，看着结实不易生病。
陆云行从未想过有书童，那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才有的排面，现在陆家虽然也富有，但他骨子里还是王家村那个小少年。
他有些为难。
陆云风却做主，“那就让表侄来吧，往后跟着二云认认字，不过能认多少就全凭自己的本事，我们负责他的吃喝住，每月五百文工钱，二表哥，你看行吗？”
赵勇连连摆手，“不用工钱，不用，能跟着二云是这小子的福气。”
陆云风也不犟，不过该给的工钱还是要给。
赵勇欢天喜地的，“这小子有个大名叫赵发，我爷爷说这名字一听就是地里刨食的，还请二表弟给起一个读书人的名字。”
其实他也不知道读书人的名字是什么名字，不过爷爷说了，那就改呗。
狗子双眼发亮地看着二表叔，他虽然天天田间地头的跑，可他最最喜欢的就是陆家的表叔婶表姑们了。
每次陆家的表叔表姑们来赵家台子，他出门的时候，村里的那些小伙伴们都羡慕她有这样有气派的亲戚。
能跟着二表叔，是他最最期待的事情。
陆云行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拳头抵着唇咳了一下，“那就叫赵谦洵吧，谦和有礼，洵正不阿。”
“好好好。”赵勇终于明白啥叫读书人的名字了，这名字一听就是啊。
他摸摸头呵呵笑，“那我回去就给我家那小子改名叫赵谦和，这名字一听就是兄弟。”
狗子欢欢喜喜地谢过陆云行，东西都不用收拾，背着小包袱就跟着陆云行上船北去，全身都兴致勃勃，双眼亮的惊人。
而赵勇回去后真就把家里小一辈的名字都改了，男孩子都是赵谦和赵谦礼，破天荒的，他也挨个给女孩子名字。
面对赵老爷子也很有理，“大云媳妇在县城开女子学堂，那么多小姑娘都有名字，我闺女侄女也要有！”
赵老爷子当初对赵芳那是老来得女，所以起了名字，其实村里好多女孩都是没名字的，“行，都起都起，我们也没读过书，你下次去县城，找小舟给她们都起名字。”
秦小舟知道这事还有点惊讶，不过说明她的女子学院很深得人心啊。
人，就该从有名字开始。
希望以后所有的女孩子都能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某二娘某三娘或是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妻子。
于是赵家的三娘四娘和六娘就有了名，分别是赵识韫、赵识遥、赵识徽。
女孩子的名字也不该仅仅是容颜的祝福，也该有蓬勃的力量，才能在这天地里挣得一方天地。
刘荷花抱着六个月的儿子站在秦小舟书房外，等着赵勇离开才进来。
她如今面容丰腴，皮肤都养的细腻不少，“掌柜的，你也给我儿子起一个名儿吧。”
秦小舟倒是很乐意，翻看书架上的书，“就叫刘程宥如何？前程似锦，宽宏仁宥。”
刘荷花谢过，高高兴兴抱着儿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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