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上些好的酒菜。”
“好的，长官。”
伙计先端上来一壶热烧酒，一碟羊肉。
看人下菜？
不，是看钱上菜。
先把钱摆在明面上，是张爱国一贯的做法，伙计一看心中就有数，也懒得废话。
“王家烧锅，咱这周边最出名的。”
“来个猪肉炖粉条子，还有猪棒骨来一根。”
“稍等，这就端上来。”
烤得焦黄的玉米饼子端了两个上来。
玉米面和玉米棒子面是两种食物，区别在于棒子，就是玉米芯的研磨添加，纯玉米面是细粮。
张爱国特意交代过伙计，吃食不能亏待了自己，因为没有人会因此感动，哪有自个找罪受的，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这样想。
大车店门口挂着5个小箩筐，老天爷罩着，运气不错，小店早就被祸祸完了。
人很多，有几个搭伙一起吃的车把式，还有跑单帮的，正在炫耀荤段子的小能手，喝了几口小酒，就是天下在手的大神，言语间笑声一片。
二人转的戏班子也准备上场。
“掌柜的！”
门口的布帘子掀开，进来三个汉子，长的是五大三粗，眼睛有戾气，率先进来的穿着马靴，头上乌黑光亮的貂皮帽，另外两个橘黄色貉皮帽，反穿老羊皮袄，腰间扎着大板带。
“来，后院请。”
坐在柜台处，笑嘻嘻喝着茶水的掌柜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原本嗡嗡响的场景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片寂静。
人一走，全又活了起来，笑话段子层出不穷。
胡子，还是大的绺子。
随从离开时瞪了张爱国一眼，军服有些脏兮兮，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心中起了疑心。
张爱国注意到这一点，心中稍稍留意了一下。
胡子之间的关系跟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一样的，始终秉承着五大原则，严格落实拳头为大，利字当先的精神！
车马店内，一般不会出事，黑白两面都要有人，定位灰色手套，既可销赃，又能购物。
换了身行商的衣着，走出了小单间。
“掌柜的，有笔买卖做不做？”
“豁，有什么关照。”
掌柜的记忆力好，开门迎客，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刚才与绺子的大当家谈事，还提到了他，一个当兵的贸然出现，多少有些戒备，恐是侦查。
冬季是胡子最容易翻车的时候，双方都有些忌惮。
“支个门子，托底守铺。”
要卖军火？
掌柜的下意识反应。
是啊，军警倒卖枪械物资是常态，张大帅活着的时候，自个折腾自个，小鬼子来了，反而少了。
以前军警匪那是一家人，一个马勺里捞饭吃，互相关照，一起挣钱。
盘道就算了，免得伤了和气，恶了人家。
“春点开不开？”
掌柜的听到了黑话，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扬，接着颠了三颠，笑着问道。
“春点半开。”
“水跳子？”
“嗯，海趐子。”
“阳捻的？”
“嗯。”
还他娘的半开，这不全开了，裤衩子都没了。
掌柜的心里有一点不爽，却不敢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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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线的？”
“呵呵呵”
张爱国摆了摆头，把证件亮了一下。
“并肩子，报报迎头”
“千里草。”
“掌柜的？”
“烧干锅蔓。”
“董长官，多少杆子？”
“响子，盖炮，跑良子，吃龙，瓤子。”
“哦。嘶。”
这不买卖上赶子，挤入了家门。
开春就要做买卖，好几个当家的要买家伙什，妥妥的买方市场。
民国东北最不缺的就是胡子，如同繁星点点，络绎不绝，不是成百上千，就是成千上万，取个万不知道会不会重名，冲撞了名号。
“货咋来？”
“蹬轮子。”
“啥时辰？”
“嗯。”
一个时辰后，张爱国赶着马车回来了。
收获的汉阳造，三八大盖，匣子枪，王八盒子等武备用粗布包着。
“吁。”
停好马车，张爱国谢绝了帮忙，一个人搬入了房间。
至少表面上要做做样子，虽然搬了个寂寞。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一张钱的厚度，也很远，还是一张钱。
伙计得了掌柜的吩咐，上前牵走了马车，帮忙去卸套。
“谈拢了，咋付？”
“大项，不要小项。”
“好。”
“什么价？”
“湖北条子中足，盖炮张足，跑良子阳足，王八张足神，钢盔张，刺刀足，瓤子留配千，洋刀江足星。”
“价格贵了点。”
“不贵，行情见涨，这日本人查得多严，大家都知道，不同以往了。”
“那倒也是，小日本打得凶，最怕被当成抗联，死追不放，和王八咬人一样。”
“老头？”
“疙瘩也行。”
“哦，对了，我还有压脚子呢。”
“价格？”
“星足”
“好，明早回准信。”
“嗯。”
“不怕黑了你？”
张爱国咧开嘴笑了一下，掏出一只王八盒子，放在桌子上。
“你可以试试，我都想借你两个胆，巴不得呢。”
话缓语速慢。
夜里的寒风有点冰。
回到房间的张爱国，仔细检查窗户门缝，名声不如金钱来得实在，害怕夜里中了迷香，毕竟财帛动人心，铤而走险的人海了去。
吹错了牛逼，是要拿命来填补的。
失去先机，身陷囹圄，手握真理又有何用。
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银河上，照得地面泛着白光，真环保。
张爱国悄悄溜出来，躲在了草料房。
说硬气的话，做最苟的事。
马棚下的驴马骡感觉到了人的气息，有些骚动。
屋里是人，屋外也是人，怎么出来和牛马争位，寒不知冷吗？
穷人家的床褥，麦草加工成篙简，铺在身下既舒服又暖和。
享受了一把春天般的温暖，眼睛一睁一闭，已是五更天。
悄悄的推开房门，手电筒照了一下，没有脚印，把自个扔在床上睡回笼觉。
“咚咚咚”
门被敲响。
“来了。”
“老总，掌柜的有请。”
“去回复吧，我洗漱完就来。”
“哎”
杂务早早的起来，马匹多出了十几匹。
怎么进来的？
自个醒睡敏感的很，完全没有听到马匹进来的动静。
立春后月例加钱，是掌柜节前应允过的事，不知道算不算数。
不加钱也得干，找活不易。
马棚下的牲畜看到抱着草料的人进来，有点兴奋，跟出粮一样，纷纷的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牛马有牛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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