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黑，土匪都躲在屯子里，看不清有多少。
唐纳德可能有些慌了，扭头问我：“伍少爷，你懂胡子黑话，要不劝两句，让他们知难而退？”
我摇摇头：“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嘛，盯你挺长时间了，这是有备而来，知道咱们有多少人，不会轻易撤退的。”
“那咋办？”
“这样吧，你先派四个人到后面的炮台去。”
他一听，赶紧扭头说：“增田君，快派四个人到后面去，小心马胡子翻墙进来。”
身边的男人点点头，吆喝一声，又带着三个人，猫着腰往后面去了。
下面还有零星的枪声，唐纳德朝下面胡乱打了几枪，扭头喊：“大牛二牛，你俩咋不打？”
他俩晃了晃手中的枪：“没子弹。”
“啥意思？”
徐管家还蹲在炮台旁找钥匙，可能天黑，他也有些慌乱，哗啦一声，一大串钥匙全掉地上了。
唐纳德一愣：“老徐，你干啥呢？”
“少爷，我把子弹锁箱子里了。”
“不是，你那小箱子才能装多少？我去年回来，好像买了一千多发子弹。”
徐管家脸一耷拉，挪过来说：“少爷，我听人家说，子弹放着不用，时间长就打不响了。你想啊，花这么多钱买来的，不能浪费了。”
“然后呢，你都给打了？”
“我哪舍得啊？前两个月不是打仗嘛，有个穿军装的过来，说是前线缺弹药，来不及调配，收子弹，三角钱一发呢。”
唐纳德愣了一会儿：“你给卖了？”
“少爷，人家来问了好几次，我寻思着价钱高的时候卖了，等价钱低的时候，再买回来。这钱我可一分都没花，账上都记着呢。”
“老徐啊，国军啥时候缺过子弹？真要是缺子弹，他们早就跑了，还能下乡买子弹？”
徐管家有些委屈：“但是人家真给钱了啊！”
“你糊涂，那买子弹的人，十有八九是胡子。人家就是故意来买你的子弹，然后再来砸窑！”
徐管家瞪大眼睛，似乎明白了咋回事，赶紧低头扒拉钥匙。
唐纳德急了，把箱子抢过来，在旁边的墙上砰砰砸了几下，终于打开了。
里面大约有百十发子弹，唐纳德赶紧分给了大牛二牛，让他们必须守住炮台。
唐纳德故作镇定，靠在墙边，点上一支烟说：“伍少爷，放心吧，只要咱们能撑到天亮，国军肯定会过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咱们高墙大院，只要不开门，他们打不进来。”
一听这话，连水月在旁边笑了：“小刀，你给唐少爷讲讲，胡子为啥喜欢晚上砸窑。”
唐纳德一愣：“这还能有啥说法，不就是怕官兵发现吗？”
我挪到他身边坐下，也点上了一支烟。
“唐少爷，胡子砸窑，肯定要先踩盘子。要是觉得这不是响窑，好打，就不会在乎白天晚上，一支马队直接过去，抢了就走。如果是响窑，就得小心点儿，晚上行动最好。”
“为啥？”
“第一，跳子就算得到消息，有胡子砸窑，他们也很少会晚上出来。为啥呢？因为他们也怕被埋伏。”
唐纳德点点头：“哦，有点儿道理。”
“第二，响窑都是高墙大院，有炮台有炮手，不好打。胡子趁着晚上过来，炮手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周围都是枪声，他们也害怕。”
“还有吗？”
“当然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胡子没有重武器，想凭着几杆长枪打进大院，不可能。所以，打枪就是吸引炮手的注意力，他们会趁着天黑，想办法偷偷进院子。”
唐纳德的脸上明显有些恐惧，他赶紧扭头看看墙外，低声问：“咋进来啊？”
“这就不是一种办法。”
“说两个，我听听。”
“比如说，你这个大院炮手少，这四面的院墙，总有看不清的地方。胡子找到这个地方，派两个人扛着一根圆木桩子过来，往墙上一架，就能偷偷爬上来。”
他愣了一下：“还真是。”
我拍拍他的肩膀：“还有呢！踩盘子的人会在大院周围看了一圈，尽量找到石砖松动的地方。趁着晚上，前面打着，后面派人去挖墙脚。只要挖出一个小洞，一大群胡子就能钻进来了。”
唐纳德从腰间又掏出一把短枪，递到了我的手中。
“伍少爷，你是懂胡子的人，帮个忙吧。”
我把短枪递给连水月，又从唐纳德手中拿过他的枪，点头说：“这样吧，你带人在上面顶住，我和水月到院子里巡逻，防止他们挖洞进来。”
“好，我明白。”
“记住了，千万别让他们靠近大门。”
唐纳德连连点头：“那你们也要小心。”
我和连水月猫着腰，从楼梯直接下去了。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我俩回到房间里，罗老九和钱麻子赶紧过来问情况。
我简单说了说，钱麻子问：“那咱们该咋办？”
“没办法，咱得帮忙守住院子，胡子真进来了，咱们也有危险。”
连水月检查了手中的短枪，忽然说：“我觉得不太对劲。”
罗老九一听，从炕上下来了：“水月，有啥不对劲的？”
“刚才咱们就在院墙上，根本没注意下面，是胡子打了第一枪。”
钱麻子点点头：“对呀。”
“不合常理，他们可以挖墙脚，翻墙头，只要别有啥动静就行，为啥要开枪？”
我想了一下：“有可能是看到咱们三个在炮台旁边，以为被发现了。”
连水月点点头：“有可能，但是我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你说。”
“他们踩过盘子，知道院子里人不多，一旦开枪，大多数人肯定会上院墙防守。这时候，下面的院子就空了，如果有人里应外合，提前挖好进来的通道，他们岂不是轻松就进来了？”
我摇摇头：“不对啊，刚才咱们转了一圈，没发现有洞。哦，我明白了，你说里应外合——”
钱麻子忙说：“你们该不会觉得，这大院里有胡子的人？大牛二牛在院墙上，徐管家也在院墙上，那就只有——”
“对，吴妈，伙房。”
连水月点点头：“小刀，咱们去看看。”
我俩赶紧打开门，刚走到通往耳房的拱门旁，就听到了吴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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