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彪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朝着魏百万的尸体打了一枪。
我回过头：“老罗，这事儿忍不了。”
“你俩别犟，先跟我回去！”
罗老九使劲拉着我俩，钻出人群，回到了后院。
还没进门，他忽然停下脚步，扭头说：“我才明白过来，昨天小杏姑娘说的是啥意思。”
连水月长叹一口气：“我也明白了。”
我们三人进了屋，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让我也抽支烟冷静一下。
他开口说：“小杏姑娘说，她是为他爹活着，为马骏活着，其实是骗咱们呢。她昨天已经绝望了，不想活了。”
连水月点点头：“她昨天说，自己是自愿的，不管发生什么事，让咱们都不要管。我现在想明白了，她是不想牵连咱们。”
罗老九摇摇头：“傻姑娘啊，肯定觉得就咱们仨真心对她好，不想因为她，让咱们受牵连。”
原来是这样，我实在无法想象，魏小杏心里该有多委屈。
这一刻，我感觉鼻子一酸，双手都在哆嗦。
罗老九又说：“我理解你俩的心情，但现在不是时候，出这么大的事儿，咱们就仨人，真打起来怎么办？”
当天晚上，我们几乎一夜没睡。
天亮之后，我开门出去，后院的一桌酒菜还摆在那里，旁边坐着两个小崽子，长枪搭在桌子上，他俩枕着胳膊正在打盹。
见我出来了，他们立刻背上枪，站了起来。
我走上前：“你俩是周彪的人？”
他们点了点头。
“现在害怕不？”
其中一个小崽子凑上来，低声说：“刀爷，我们也是混饭吃，队长说啥就是啥，其实心里真不想瞎折腾，更不敢为难你。”
“我问你现在心里害怕不？”
“怕呀，那姑娘穿一身红衣裳吊死，摆明了就是要回来讨债索命，谁能不怕？”
另一个小崽子抹抹眼泪：“刀爷，周队长说，跟他出来能天天吃肉，还有大烟抽，我是鬼迷心窍，才出来的——”
我摇摇头：“说这些还有啥用？昨天晚上那事儿，得跟着你们一辈子，有空多求神拜佛吧。”
说罢，我也没理他们，快步走过穿堂，来到了二进院子。
这里还是一片狼藉，几个下人正在收拾桌椅碗筷，还有十来个小崽子坐在西厢房门口，歪着头睡着了。
我走到西厢房门口，魏百万和魏小杏的尸体已经拉走，里面也收拾好了。门口撒了一些煤灰，盖住了血渍。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前面走，一路来到大门口，站岗的小崽子说：“刀爷，起这么早？”
“马骏呢，周彪呢？”
“屯子后面，烧纸呢。”
我点点头，走出门，一路来到后面的半山坡。
这里起了两座新坟，周彪正跪着烧纸，嘴里还嘟嘟囔囔，表情十分严肃。
马骏背过身蹲在一边，低头抽着烟。
我走上前，他抬起头说：“起这么早？”
“昨晚没睡。”
“我也没睡。”
说着，马骏站起来，递给我一支烟。
周彪见我来了，赶紧跑过来：“刀爷，我——”
我摆摆手：“别跟我解释，没必要。我就问你，是不是真能弄来炸药？”
他摇摇头：“刀爷，一时半会儿恐怕弄不来，我再想想办法。”
马骏一听，上来就是一巴掌：“兔崽子，你不是说这几天就出去弄炸药吗？”
“我敢吗？共军现在一定在四处追捕我，现在出山，我找死吗？”
“那就是你忽悠我呢？”
周彪后退一步，忽然笑了：“马爷，是你自己贪得无厌，别想着把啥都怪在我头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啥样的人，你不知道？”
马骏气得大骂：“瘪犊子玩意儿，大黄鱼给你，媳妇也给你，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我不也是豁出命跟你跑到这个小山沟了吗？再说了，北满现在到处都是共军，没有我，你那两根大黄鱼能换来两门掷弹筒？”
“你那意思，自己还吃亏了？”
周彪摇摇头：“不是，马爷，我尊重你。但现在这个情况，咱谁也别怪，都怪自己就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接下来你说怎么打仗，我还跟着，成不？”
马骏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没有动手。我明白，杀周彪很容易，但马骏肯定担心，周彪带来的小崽子万一闹事怎么办？
本来人就少，再闹起来，就啥也干不成了。
这时，连水月扶着罗老九也过来了，两人到新坟前拜了拜。
马骏扭头问我：“小刀兄弟，咱们要是没有炸药，那咋办？”
我还没回话，罗老九忽然说：“马大当家，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炸药。”
“老先生，这话怎么说？”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不少小崽子都很害怕，魂不舍守。你想想，咱们在这深山老林里，晚上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有小崽子吓傻了，会不会胡乱开枪？”
马骏一愣，可能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我建议，先把枪窑了，免得再出人命。等咱们准备好，要上道了，再发给大家。”
把枪窑了，意思就是长短枪全部藏起来。以前有很多土匪绺子，入冬前分了钱，窑了枪，各自下山猫冬，来年开春再上山。
马骏点点头：“是个好主意，这些天先把枪窑了，晚上也能睡个踏实觉。”
说罢，他瞅了瞅周彪。
周彪把自己的短枪掏了出来：“我的也要？”
“都要，我也不带枪，真要是晚上出了什么怪事，咱也不用担心闹大了。周彪，你就不怕小杏晚上来找你，你把自己给崩了？”
“行行行，都收起来，这样确实踏实。”
马骏双手叉腰：“好，小刀兄弟，除了外面的哨卡，其他人的枪都收起来，锁好。这样吧，咱们这里只有罗老先生道行深，懂法术，钥匙归他管！”
我点点头：“这样好，我同意。”
当天晌午，除了外面的哨卡留了几把枪，其他所有长枪短枪都收起来，和掷弹筒一起，锁在了后院的一间小屋里。
这下，马骏和周彪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胡乱吃了些东西，都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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