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深处，时间仿佛凝滞。
赵本玄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他看见一个诡异的身影悬浮在湖心。那身影修长曼妙，却呈现出半透明的镜面质感，周身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正是处于融合状态的杜若晴与镜灵。
她静止在空中，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水晶雕塑，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流光，暗示着体内正在发生的激烈交锋。
而在杜若晴的意识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镜面之海上，脚下倒映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忽然，远处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缓缓招手。
那身影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散发着令她心悸的熟悉感。杜若晴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却发现无论如何聚焦，那张脸都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隐约辨认出温柔的轮廓。
“来……”
一个遥远的声音在镜海中回荡，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杜若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镜海在她脚下泛起涟漪。
每走一步，就有一段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一个女子在月下教她辨认星辰，指尖划过夜空时带起细碎流光；
同一个女子在暴雨中紧紧护住她，单薄的后背挡住所有风雨；
女子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泪水滴落时化作晶莹的镜片……
这些记忆如此真实，却又像隔着一层薄雾，让她无法抓住细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身影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镜海。那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布满裂痕，在她眼前炸裂成无数碎片。
“不！”
杜若晴失声惊呼，伸手想要抓住四散的碎片。
每一片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
一片碎片中，赵清玥在镜湖底部的祭坛上刻下古老符文；
另一片碎片里，赵英衢将一株妖异的蚀骨幽兰投入湖中；
还有一片碎片显示着楚云河阴冷的笑容，他手中握着一面与赵家圣镜极其相似的铜镜......
这些画面疯狂涌入杜若晴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镜湖开始剧烈震荡。束缚着杜若晴的锁链寸寸断裂，她半透明的身体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你究竟是谁……”
“好像……清玥啊……”
赵本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重伤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杜若晴的身躯逐渐晶体化。
镜湖畔，刚刚赶到的叶云舟和赵乾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好，融合加速了！”
赵乾脸色大变，袖中遁空镜疾射而出。
叶云舟跟在赵乾身后，周身岚风吹拂，整个人已经被青翠的风罡染上了一层绿色，化作一道翠绿的光芒，朝着杜若晴飞去。
“杜若晴，醒来！”
叶云舟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层层空间，直达镜海深处。
镜海中的杜若晴浑身一震，四散的记忆碎片突然停滞，然后开始倒流重组。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
那个破碎的身影，分明就是年轻时的赵清玥。
而在赵清玥身后，还站着另一个身影：赵英衢手持染血的长剑，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娘……
杜若晴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脑中再次闪烁起无数画面，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在镜海中激起更大的涟漪。
现实世界中，杜若晴晶体化的趋势突然停止。
她缓缓睁开双眼，左眼依旧漆黑如墨，右眼却已完全镜化，瞳孔中倒映出整个赵家族地的景象。
“赵英衢......”
她的声音空灵而冰冷，带着镜面摩擦的质感，“你杀了我娘……”
这一刻，杜若晴与镜灵的融合终于完成。
但她既没有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也没有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她始终是她，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再是她。
此时此刻的杜若晴整个人由内而外得到了升华，融合了镜灵的力量，让她彻底掌控了天地镜。但，镜灵只是她内心深处的一部分。
现在，这一部分意识回归，终于拼完了杜若晴脑中那一部分缺失的记忆。
叶云舟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却被赵乾拦住。
“且慢！”
赵乾神色凝重。
杜若晴与镜灵彻底融合，却没有被镜灵所反噬。她那空灵的眸子中夹杂着一丝人情味。
看到这眼神，赵乾内心十分复杂。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杜若晴突然仰天长啸。镜湖之水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面水镜，每一面水镜中都映照出赵英衢的身影。
“杀我娘的所有人，都得死！”
杜若晴悬浮在镜湖上空，银发无风自动。她缓缓抬手，所有水镜中的赵英衢影像突然同时转身，惊恐地看向某个方向——正是赵家宗祠的位置。
“找到你了。”
杜若晴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她右眼的镜面瞳孔骤然收缩，倒映出正在祠堂深处的一间暗房内盘腿而坐的赵英衢。除此之外，赵英衢身旁还平躺着一具尸体。在这尸体身上，盛开着一朵泛着灰褐色，却宛如流星的花朵。
蚀骨幽兰！
赵乾急声道，“赵英衢现在不能杀，如果动了赵英衢，整个赵家搞不好都要出事！”
就在杜若晴即将出手的刹那，整个镜湖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水镜齐齐转向东方，镜面中映出一轮血月，那是楚家族地方向。
杜若晴身形微颤，镜化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在无数记忆碎片中，她看到楚云河手持铜镜，与赵英衢立下血誓的画面。那面铜镜...竟与天地镜同源！
“原来如此……”
她轻声自语，周身的杀意稍敛，转而化作深沉的悲哀。
血月映照下，杜若晴缓缓降落湖面，每一步都踏出圈圈涟漪。她看向叶云舟，镜瞳中倒映出他担忧的面容。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但气势却逐渐冷了下来，“楚家，赵家……”
“娘，你当年究竟干了什么，要被两个家族的人追杀……”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你的仇，我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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