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蒙和丛琬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立在墙外侧耳细听。
里面传来晏文鸿带有几许愧疚的声音：“以前那次是我不对，好了，不提了。
“你今日生辰，我们不谈这个，以后慢慢再说，啊。”
晏夫人冷哼：“谁和你慢慢说？我今日就把话讲明了：我们琬儿身子好着呢，即便不好，我也不许颉儿纳妾！他要纳妾，除非我死了！”
晏文鸿吓了一跳：“你胡说些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我这不过是为了晏家的香火着想，颉儿可是长子。”
“呵！晏家香火？你们晏家的香火干我何事？你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晏夫人的声音近了些许，似乎是在推着晏文鸿往庭院门口这边来。
丛琬忙拉着虞蒙轻步躲到了旁边的灌木丛后。
“行行，我不和你争，你别生气，好好过生辰，你不想看见我，我马上走，马上走。”晏文鸿一边劝慰，一边往后退着步子，出了倚梅园门外。
晏夫人哼了一声，朝银筝吩咐：“他拿来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你……唉！”晏文鸿不敢再多言，无奈慨叹一声，甩了甩衣袖，往前院去了。
丛琬探着脖子见晏文鸿走远了，方拉着虞蒙起身，见虞蒙眸色微凝，似是很疑惑，不由重重叹息：“看来我婆婆这辈子是很难原谅我公公了。”
虞蒙默默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想起荀起之前跟她说过晏文鸿伤了晏夫人的心。
丛琬挽着虞蒙的胳膊，在小径上慢慢走着，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我以前也不明白为何公公每次回来，婆婆都不给他好脸色，甚至直接赶他走。
“后来我问了银筝，银筝说是因为晏颉的弟弟。”
虞蒙惊讶地抬眼看着她：“晏颉还有个弟弟？是那个……”
丛琬摇摇头：“不是外面的裴氏生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婆婆的小儿子。”
虞蒙回忆了一瞬，低喃：“好像没听说过……”
“他未满两岁便夭折了。”
啊？！虞蒙微惊，心底顿生一股难言滋味，蓦然间觉得窒闷得很。
丛琬垂下目光，口吻清清冷冷：“弟弟刚生病时，我公公正在外地处理个什么事务，家里没有主事的人，晏颉也才九岁，我婆婆很担心，一连去了好几封家书，催公公回来。
“不知怎的，公公那边一直没有音信。派了两个家下人去寻他，回来说公公之前家书中给的住处里没有晏文鸿这个人，他两人到处打听不着，等了一个月也没见到公公的影子。
“弟弟的病请了三个郎中来看了都不管用，不到三个月，便去了。
“婆婆哭得死去活来，迟迟不舍得送弟弟走，还是银筝母亲劝她，说要让弟弟安息，婆婆才舍得放开手。
“后来，婆婆时常半夜惊醒，嘴里喊着弟弟的小名。
“过了两个月，公公回来了，婆婆急着迎出去要跟他说弟弟的事，却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少妇，挺着个大肚子。
“公公还笑着让那少妇上前来给婆婆行礼，唤婆婆作姐姐，婆婆当时便气得昏了过去。
“那少妇便是外面那裴氏，当时怀了有六个月身孕了。婆婆便知道了弟弟生病的时候，公公正沉浸在裴氏的温柔乡里。”
丛琬默了默，心里沉闷得紧，长叹了一口气，缓了缓，又道：“公公后来知道了弟弟的事，也后悔不已。
“其实当时他收到了第一封家书，原也想回来的，但那裴氏劝他说他不是郎中，回去也没用，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再者，夫人在家自会请郎中看的，说不准很快就好了。
“公公一边惦记事情没办完，一边也听了裴氏的话，或许……那时候也有些留恋裴氏吧。
“可他不知道，后来几封家书都是裴氏收到的，被裴氏藏起来了。他写了回信托人带回来，也叫裴氏趁机拦住了。
“婆婆知道后，明说绝不和裴氏同住一个屋檐下，要么别让裴氏进门，要么她带着晏颉回娘家。
“公公本是对婆婆情意很深的，心里又愧疚，也对裴氏很不满，便让裴氏搬到外头一处小宅子去里住了。从此婆婆再也没让公公进过她的房间。
“早几年，见了面也不愿搭理公公一句，眼下不住在晏家老宅了，婆婆更是连门都不让他进了。大概是心里的痛，心里的恨，太深了吧。”
说罢，一阵揪心的沉默。
虞蒙微微皱了一下眉：“晏夫人派去的人为何没有见到晏公？”
丛琬眼里浮起丝丝愤懑：“那时候公公正恋着裴氏，根本没住寓所，搬到裴氏那儿住去了。”
虞蒙纳闷：“住到裴氏家里？”
丛琬面露鄙夷：“她家是开客栈的，本来和公公住的地方隔得还有些远，好像是公公一个朋友住在裴家客栈里，那裴氏楼上楼下地走，估计知道了公公是皇亲国戚，晏家家主，便让人引她去给公公送茶陪酒。
“明明是个清白人家女子，愣是卖弄风情，就这么有了公公的孩子。
“听那两个跟着公公身边的人说，公公本是不想带她回来的，想当作是一时的风流债，可那裴氏怀上了，公公不想让晏家的孩子流落在外，才带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虞蒙听得心里有些沉重，久久没发一言。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内院游廊下，远远望见赤昳和一位褐袍公子从前院朝这厢行来。
丛琬打起精神舒了一口气：“好了，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们也别去想了，还是高兴些，好好陪我婆婆过生辰吧。”
“嗯。”虞蒙也理了理心绪，轻轻扬起一道笑容。
这轻盈笑意恰好映入了赤昳眼帘。
“荀夫人，晏少夫人。”赤昳已然走到了二人前方一丈远处，口里跟她二人打招呼，眼中却只有虞蒙一人。
“大将军！”虞蒙和丛琬行了平辈礼。
赤昳把目光从虞蒙身上移开，指了指旁边的褐袍公子：“这位是我朋友，东海县公凤三公子。”
凤旭微笑着抬手揖礼：“荀夫人，晏少夫人安好，在下凤旭，特来为晏夫人拜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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