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捏着一颗饱满的石榴,莹白的玉指轻轻一剥,殷红如玛瑙的果粒便滚落在描金白瓷盘里,颗颗饱满多汁。
她将瓷盘推到皇上面前,柔声道:“皇上,臣妾听闻钦天监的人来报,说他们夜观星象,算出明年是难得的旺年,不仅国运昌隆,皇上还会有不止一位皇嗣降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皇上本因昨夜腹痛没睡好,脸色还有些倦意,听了这话,神情顿时和缓了许多。
他接过瓷盘,用银勺舀了几颗石榴粒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连带着眉宇间的疲惫都淡了几分,笑道:
“是啊,朕如今膝下的皇嗣也不少了,若是明年再有皇嗣降生,也是社稷之福,自然是好事。”
富察琅嬅见皇上心情好转,便微微向前凑了凑,声音依旧温和,“皇上定是多子多福的,只是臣妾忽然想起,皇上自登基以来,还未曾选秀扩充后宫,如今既有皇嗣兴旺的吉兆,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选一次秀?”
皇上捏着银勺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盘中颗颗饱满的石榴上。
富察琅嬅倒是说出了他的心思。这后宫里的人,看了这些年,是有些腻了。
而且他登基已经有十几年了,为了彰显自己的勤勉,的确一次选秀也没有进行过,如今后宫的妃嫔除了潜邸的老人,便是太后进献的人和宫女出身的。
如今好好的选一场秀,倒是不错。
“琅嬅如此贤惠,朕心甚慰啊。”
富察琅嬅垂眸道:“皇上日理万机,若后宫能添些新鲜景致,让皇上烦闷时能有个排解,也是臣妾的心愿。”
皇上身子向后靠在软榻上,他想起这些日子身体的不适,想起御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奏折,更想起面对那些熟悉的妃嫔时,心底挥之不去的乏味。
“登基这些年,朝臣也提过几次选秀,都被朕压下去了,如今想来,倒不是没必要。”
皇上抬眼看向身侧的富察琅嬅,说道:“既然钦天监算出明年是旺年,合该添些喜气,那选秀之事,便依皇后所言,办起来吧。”
富察琅嬅心中一松,连忙从软榻上起身,鬓边的东珠耳坠轻轻晃动。
她垂着眼帘道:“皇上圣明。臣妾这就差人去内务府传旨,让他们先拟个详备的章程,从八旗适龄秀女里细细挑选,务必选出品行端方、容貌出众之人充盈后宫。”
皇上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窗外。
暖阁的菱花窗敞开着,初夏的风偶尔涌进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的浮雕上轻轻敲击,片刻后才开口,
“舒嫔和令嫔也都侍奉朕有些年头了,性子品行都还算稳妥,如今妃位上只有纯妃一人,难免冷清,就把这二人也晋为妃位吧。”
在皇上心里,魏嬿婉的柔媚贴心与意欢的清冷才情,本就各有千秋。
魏嬿婉诞下了九皇子,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意欢虽无子嗣,可皇上比谁都清楚,那是他当年暗中吩咐齐汝调配避子汤的缘故,并非她自己不能生。
这般想着,他对二人的偏爱又多了几分,只觉得这妃位,她们当得起。
富察琅嬅听了,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漾开温和的笑意,顺着皇上的话头道: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这就吩咐内务府尽快准备册封礼,定要办得隆重体面,只是臣妾忽然想起,慎贵人也为皇上生育了一位公主,此次位份调整,是否也该给她晋一晋?”
慎贵人,阿箬,这些年确实安分了许多。
从前的张扬尖刻仿佛被深宫岁月被各种算计磨平,平日里除了照看公主,便是在自己的宫里闭门不出,连后宫的宴席都极少参加,瞧着倒真有几分大彻大悟的恬淡模样。
皇上闻言,指尖的敲击声顿住,眉头微蹙,似乎一时没想起阿箬当初是犯了什么错。
他垂眸沉吟片刻,脑海里才模糊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片段。
又思索了片刻,才隐约忆起,好像是当年诬陷过如懿才是用朱砂谋害皇嗣之人。
可这点记忆很快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在皇上看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不过是后宫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芝麻大小的小事罢了。
只要没有触及他的皇权威严,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这些后宫里的恩恩怨怨,他向来懒得深究。
如今阿箬有公主傍身,又安分守己,晋个位份也无妨。
于是他摆了摆手,语气随意:“也好,就晋为慎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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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同意选秀之后,这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传遍了紫禁城的宫墙内外。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议论着这场 “登基头一遭” 的选秀。
宫外的八旗勋贵府邸更是炸开了锅,朱漆大门前每日车水马龙,管事们捧着拜帖往来穿梭,唾沫横飞地分析着此次选秀入宫的人选。
这可是皇上登基多年来第一次选秀,谁都想抓住这趟 “攀龙附凤” 的机会。
内务府的人更是绷紧了神经,总管大臣一大早便带着属官在衙署里议事,案桌上堆着厚厚的名册与章程,砚台里的墨磨了一遍又一遍。
从秀女的旗籍核查、身家背景筛查,到入宫后的居所安排、礼仪教习,每一项都要反复敲定。
毕竟这是皇上亲定的大事,若是出了半分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宫人们抱着账册跑断了腿,连茶水都顾不上喝,只盼着能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讨得皇上与皇后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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