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
明空每月都按时前往大慈恩寺向三藏圣佛请教佛法，本月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有些时候，她并不一定能够见到三藏圣佛...就如今日一般，他从悟净禅师口中得知三藏圣佛于佛法一道上另有感悟，虽然并非是在闭关状态，但若非重要之事，还是不便打扰的。
三藏圣佛不在，向悟净禅师请教也是一样的。
三界广有传言，言说大圣虽然是三藏圣佛门下神通广大的弟子，但真正能够传承三藏圣佛衣钵的，那还得是悟净禅师。
这一点，得到了三界广大仙佛与修行者们的一致认可。
其实早在灵山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印证...原本是观音大士在考校他们师徒的佛法，起初首先登场的小白龙还算是正常选手，但从悟净禅师开始，事情便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这沙悟净，竟然还与观音大士开始讲佛论道了...而整个灵山，能似悟净禅师同观音大士在论佛时不相上下的，也着实寻不出几个来。
即便是佛祖，也只会说自己的法力与修为高出观音大士半头，而当真论起佛法境界，他也不敢说自己就稳在观音菩萨之上。
而能够同观音菩萨转而论佛，且游刃有余的悟净禅师，其佛法境界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或许观音菩萨并没有施展全力，可悟净禅师当日在灵山之上的表现，还是在众僧的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其实因为大圣一口“雷音”，将悟净的光芒彻底掩盖，否则他在三界的名声，也绝非如今这般低调。
而且灵山众僧，私下里也把那日当成是他们的受难日...甚至有些心志薄弱的，一到那一天，脑子里便自动出现“大圣雷音”的余响，可谓是深受折磨。
有些能熬过去的，几乎有立地成佛之相。
可那些根性不足的，则渐渐开始暴露本性，再也不能压制心中的欲望与黑暗...其结果也很明显，虽然韦护与金吒脱离了佛门，更不在戒律堂司职...但法戒这个头陀行者，依旧爱岗敬业。
他也是佛门僧众之中，非常少有的被准允使用“刀”为法器的僧人。
禅房之中。
“师妹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悟净的眼神多犀利？明空的状态，他一眼就看出有些不太对劲儿...若是在这种状态下学经，事倍功半是小，若是因此对佛经之含义，领会偏颇...那可不太容易拉回来。
故而他也是直接向明空询问内情。
“不瞒师兄说，近些时日，总是觉着神魂不稳，夜间气血翻腾，白日精神萎靡...今日其实也是强打着精神过来的。或许是在大慈恩寺受老师佛光沐浴，这才心绪安稳下来...但始终不能气定凝神。”
明空端坐在悟净禅师面前，自她踏上修行之路起，就仿佛有些东西，在渐渐离自己而去。可究竟是什么，她却始终无从可知。
以往时候还并不明显，但自从上月起，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因为这件事情，让她总是心烦意乱，难以入定，根本无法静心修行。
而且还有一件让她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就是自从自己剃度出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皇帝李治了。
其实也是李治被国事缠身，再加上父皇李世民还活着...更兼随着他年纪的增长，心性愈发沉稳...一些注定就没有结果的儿女情长...倒不如趁早了断。
而且...李治与她之间，本身也没有什么纠葛，如今更是两个“世界”的人，倒也不必再起纠葛。
悟净不是凡间那种专修佛法，不问神通的僧人，随着他对佛法的感悟愈发深厚，各种佛门神通自然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在他听了明空的身体出现了些问题之后，便以天眼通去观瞧其周身气运，想要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怪不得连师父处理起她的事情来都这般谨慎...原来这位明空居士的命运，早就变得杂乱无章，她的未来可谓是一片虚无，看不清，摸不着。
问题并不是出在她的身体上，而是原本属于她的天子气运，一直在被拉扯...并非人力能够轻易干涉。
最起码他是没有什么办法。
“阿弥陀佛”
悟净念了一声佛号。
明空则是连忙问道：“师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悟净是个实诚人，他向着明空摇摇头，道：“小僧修为尚浅，并不能看出端倪...”
眼见得明空面色升起几许担忧，悟净又宽慰她几句，“但师妹也不必为此担忧，师妹的身体与修行，都没有什么问题，一切正常...这几日或可暂停下修行，不妨稍稍放空一下自己的心境，等放松下来，或许会有改观。”
见她还是不太放心，悟净又说了一句：“此事小僧会转告于师父。”
这下子明空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至于三藏圣佛会不会管是另一说，最起码现在得到了悟净禅师的许诺，这事儿就先稳妥了一半儿。
况且自己本就是三藏圣佛的学生...老师他应当不会坐视不理吧？
她今日将此事告知悟净禅师，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如果事情当真十分严重的话，或许悟净禅师会选择直接带自己去见老师也说不定...而如今这般，可能也是从侧面证明自己身上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麻烦，还不至于当下就去惊动老师。
老师修行，自己又心神不定...明空这就要起身告辞，返回感业寺。
“这几日就留在大慈恩寺吧。”
但悟净却选择将明空拦下，道一声：“既然寺中的佛光对你的身体有作用，不妨就在感业寺调养几日...再者，等师父出关之后，也能第一时间探查根由。”
明空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向着悟净禅师躬身行礼，道一声：“多谢师兄。”
是夜。
明空果然睡了一个好觉，甚至还做了一个自己成为更古未有之女帝的大梦...
而悟净，则是在明空睡梦之中，来到了钦天监。
“无量道尊。”
钦天监的监正，正是袁天罡，他见是悟净禅虽然是师夜间来访，但也不曾怠慢，起身向悟净禅师行了一个道家礼节，而后询问道：“不知禅师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无量寿佛。”
悟净还礼之后，向着袁天罡说道：“大唐皆知道长神机妙算...难道就算不出贫僧此行来意？”
袁天罡笑呵呵的说道：“说是巧算天机，但对于贫道这等凡人来说，毕竟还是折寿之事...总也不能事事都去算个清楚吧？”
一时竟然险些忘记了，不论是袁天罡还是李淳风，虽然一个是道家传人另一个是人教代言人，但他们两个其实都并未成仙...
同当年师父自称是“凡僧”一样，他们也是“凡道”。
其实悟净也是一样，在拒绝了灵山的加升大职正果之后，师父立下的唯识法教，却也并没有大肆“分封”果位...以师父的话来说，果位是自己证来的，封来的果位，终究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也当不得正果。
从而，师父就立下了唯识法教不加升果位的规矩，但如果谁能自证唯识法教之下的果位，那含金量自然就是没得说了。
可偏偏越是佛法高深的人，对成佛便越是没有执念...正如当年的三藏法师，明明成佛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但他始终就只是以一个“凡僧”的身份行走三界。
其实以悟净的佛法，想要成佛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但也同样认为没必要。师父自证如来那是为了在三界立下唯识法教这块儿招牌...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在找到那个自己非成佛不可的理由之前，还是维持暂且维持现状的好。
除了悟净之外，大圣、八戒以及小白龙他们几个同样都是如此，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
此等师徒，在三界也仅此一家，可谓是特征鲜明，难以雷同。
“贫僧就开门见山了。”悟净与袁天罡双目对视一处：“明空身上的气运异常，可是道长暗中出手。”
袁天罡对悟净的指控并没有意外，即便是不算...他也能猜到悟净的来意，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白日里，明空才去了大慈恩寺，这夜里悟净禅师就找上门来了...若说不是为了明空之事，袁天罡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
“正是。”袁天罡也并没有什么隐瞒之意，当着悟净禅师的面，就直接承认了。
很干脆。
干脆到让悟净都稍停顿了片刻，“为什么？”
“禅师这岂非是明知故问？”袁天罡的视线，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悟净禅师的双目，“明空身上的紫微帝气，比陛下都不遑多让...当年贫道应召进京，在路过武府的时候却见他家上空紫气盖顶，竟有帝星入府之相...再加上他府中请贫道算命，贫道自然半推半推的应下，但见过了武府几位公子之后，皆不是正主...直到那做男儿装的武媚娘，也就是如今的明空，出现在贫道面前的时候，贫道才知这世间竟会有此奇事...”
而后，袁天罡就把这个故事，向悟净禅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当时我对他们说道，此子相貌不凡，若是女子，他日必将登临天下...可错就错在个男子。”
“道长真看不破她是男是女？”
袁天罡笑道：“我这双眼睛，当年连天机都能看破...”
“道长那般言语，岂非是泄露天机？”
“哈哈哈哈——”袁天罡忍不住笑道，“天机不可信，况且贫道也只是胡言乱语...莫非禅师以为那明空居士，还有还俗登基的机会？”
当年...也就是当年了。
自从三藏法师西去取经之后，这天机已经不是他能够参透的了...即便是当年算定的事情，也每每都有出其预料的改变。
就比如那早该死去的废太子李承乾，却被李淳风收为弟子，这还摇身一变要成为八仙之中的铁拐李...
诸如此类变化，数不胜数...而关于武媚娘身上的变数，那就更不算少了。一来是李世民未曾驾崩，导致武媚娘与李治之间的“桃花”始终不能转变为“姻缘”，连这一步都突破不了，别说是登基称帝了，就连成为李治的宠妃都难。
再加上如今的武媚娘在感业寺出家，法号明空，且还是三藏圣佛的学生...这就让让袁天罡更难算出武媚娘未来。
三界的变化，对于他们这等擅长卜算的修士，其实也不全是坏事...泄露天机原本是要折寿的，但因为天机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他当年泄露了的“天机”，有很多已然失效了。
既然失效了，那自然就不算是泄露天机...故而还有一定的寿命与气运返还。也正基于这一点，让袁天罡避过了自己的死劫，修为更上一层楼。
“且不论她是否能够登基。”袁天罡一边儿说话，一边儿为悟净添了些茶水，接着说道：“贫道作为大唐钦天监的监正兼不良帅...对于她这样的情况，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旁观。”
“贫僧想知道道长是如何引动她身上的天子气运的。”
其实就从悟净的角度上来分析袁天罡的话，他对明空身上的天子气运出手，确实也无可厚非，守护大唐气运，本也是钦天监的职责所在。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也是会变的...但不论如何，仅凭他袁天罡的修为，似乎还不足以对明空身上的天子气运动手脚。
而当袁天罡掏出一枚印章的时候，悟净当即表示了然。
这印自然不是凡品，此印玉龙盘绕，其上刻塑有五方天帝形貌，看似古朴，但悟净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神妙之力。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博学古今的悟净禅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此印的来历——
“人皇印！”
人皇印，听这法宝的名字，便也能猜到此印的大概功用了...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崆峒印。
“不错。”袁天罡见悟净禅师能够认出这件法宝，也是毫不意外，甚至还主动解释道：“此印一向是人教掌管，淳风道友在同太上皇离开长安的时候，贫道特意从他那里借来的...但直到上月，才勉强能够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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