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拨开,周字大旗在晨光里舒展得愈发清晰,旗舰的木楼甲板上隐约能看见人影走动。马超身边的北地豪杰们多是策马惯了的汉子,此刻望着江面上连绵的船阵,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船桨划水的节奏整齐得像敲鼓,“咚、咚”的水声隔着江岸都能听见,都忍不住咋舌——这些在草原戈壁里见惯了马蹄扬起的烟尘、刀光剑影的厮杀,此刻面对这“浮动的陆地”,眼底既藏着好奇,又难免生出几分对水战的生涩忌惮。
“这船阵摆得,比咱们列骑兵阵还齐整。”庞德攥着腰间的刀柄,低声对徐晃道,“南方的水战,竟有这等气派,倒真是开了眼界。”
徐晃点头,目光落在旗舰高耸的了望塔上:“能把这么多船攒成一团,还能纹丝不动,掌舵的定是好手。单这份调度,就够咱们学些日子。”
马超正望着江面出神,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轻笑,回头见董白、甄宓几位姑娘正指着船帆上绣的江涛纹路议论,便扬声道:“等会儿见了公瑾,可得好好讨教讨教这水师的门道,往后咱们西凉说不定也得建支船队,在黄河上操练操练。”说罢,眼尖地瞥见那艘划向岸边的小船,船头立着的人长袍被江风掀得猎猎作响,身形熟悉,不是鲁肃是谁。
“子敬果然来了!”马超迈开步子迎上去,身后的人紧随其后,脚步声踏在江滩的沙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小船刚泊稳,鲁肃便跳上岸,拱手笑道:“大王,肃幸不辱命!周都督听闻大王在此,特意点了百十艘快船来助——虽比不得北方铁骑的迅猛,在这江面上,倒也能护得周全。”
马超朗声大笑,手掌落在鲁肃肩上重重一拍,力道里带着北方汉子的爽朗:“子敬这一路颠簸,可算把船队领过来了!快让船只靠岸,弟兄们都等不及要见识见识江东水师的气派了!”
鲁肃笑着受了他这一下,拱手回礼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诸位稍候。”说罢转身从身后亲兵手中接过一面靛蓝色令旗,手腕轻旋间,令旗已在空中划出规整的弧度——先左摇三下,再右摇三下,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
江面上本如静水深流的船队应声而动,最前的先导船率先调转船舵,帆布在风中“哗啦”展开,如雄鹰展翅,带着后面数十艘船只依次排开,首尾相衔如游龙戏水,循着令旗指引缓缓向岸边靠来。船头甲士肃立,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船桨入水整齐划一,溅起的水花像碎玉般落在江面,竟连水声都透着几分章法,听得人心里发颤。
船还未完全停稳,距岸边尚有丈许距离,船头上已传来熟悉的呼喊声。马超抬眼望去,只见甘宁、太史慈、周泰等几员大将正立在城头,朝这边挥手高呼“大王”,声音穿透江风,格外响亮。
不等船身靠岸,甲板上已跃出百名精壮汉子,竟是赤着臂膀直接跳入江水中。虽是初春,江水仍寒得刺骨,他们却浑不在意,手脚麻利地搬运木板、固定铁链,转眼间便开始搭建浮桥。木板拼接的声响、铁链撞击的脆响混着水声,在江面上格外清晰。
岸上的马超与庞德等人都看呆了。庞德咂舌道:“这群汉子也不嫌冷,就这样赤膊跳下去,骨头都快冻裂了吧?”
马超眼中闪过笑意:“那是兴霸的锦帆军,水里岸上都是好手,这点冷算什么。”
说话间,浮桥已如一条长蛇般架到岸边,木板铺得平整,铁链拉得紧绷。甘宁第一个踏上浮桥,脚步轻快如履平地,身后太史慈、周泰等人紧随其后,转眼便奔到马超面前。
“末将甘宁(太史慈、周泰),拜见凉王!”三人“扑通”跪倒,动作整齐划一。
甲板上的江东将士见状,也齐刷刷拜倒一片,齐声高呼“拜见凉王”,声浪撞在江面上,又反弹回来,震得岸边的沙土都似在微微发颤。城楼上的黄祖父子本就心悬着,此刻听这阵仗,腿肚子又开始打颤,黄祖死死攥着垛口,生怕这声浪里藏着刀兵,下一刻就冲进城来。
马超赶紧伸手去扶:“兴霸,快起来!大冷的天让弟兄们扎进水里,这是做什么?”
甘宁仰头大笑,任由马超将他扶起:“还不是怕大王等急了!再说,西凉铁骑上船不易,搭座浮桥,弟兄们走得也稳当些。”
徐晃在旁拍着甘宁的肩膀,啧啧称奇:“老甘,你这一手真漂亮!要不光上那晃悠的船,弟兄们腿肚子都得转筋。”
甘宁斜睨他一眼,笑道:“就你这软脚虾,陆地上横得像头熊,到了船上就成了蔫黄瓜。”
众人哄笑起来,徐晃也不恼,反倒与甘宁、周泰等人抱了抱,昔日战场相见的锐气,此刻都化作了袍泽的热络。
说笑间,甘宁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寨,见城头弓弩手仍严阵以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王,末将看这夏口防备森严,不如趁势拿下水寨,省得日后碍事?”
马超摆了摆手,目光掠过城楼上惊弓之鸟般的黄祖父子,笑道:“你这性子还是这般急。咱们在此驻扎数日,他们都没敢动分毫,何必多此一举?先去江东要紧,许久未见公瑾,我还真是想念他。”
甘宁嘿嘿一笑,也不再坚持:“还是大王想得周全。水师已备好船只,弟兄们随时能动身。”
马超点头,转身对庞德道:“令明,去请白儿她们几位过来登船。”
不多时,董白、甄宓、张符宝、公孙柔四女款步而来,衣袂在江风中轻扬。甘宁先前曾见过董白,此刻见状,连忙再次躬身行礼:“末将甘宁,拜见主母。”
这一声“主母”喊得响亮,甄宓三人从未被这般称呼过,顿时羞红了脸,下意识往董白身后躲了躲。董白却神色如常,温声道:“甘将军快请起,弟兄们搭建浮桥辛苦,不必多礼。”
太史慈与周泰是头回见到马超身边的几位女眷,见她们个个气度不凡,容貌出众,暗自咋舌——大王果真是好福气,却也只敢在心里赞叹,连忙跟着行礼问安。
甘宁在前面像个熟稔的向导,引着众女往最大最气派的那艘楼船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主母们这边请,这艘船稳当,窗棂外还能看江景,比别的船舒坦。”安排好女眷,才转身招呼将士们有序登船。
马超指着不远处黄祖调集来的那片战船,对甘宁笑道:“那些是江夏黄太守‘送’来的礼物,你们既来了,便一并去接收了吧。”
甘宁盯着那些船,嘿嘿直笑:“这黄老儿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竟主动给大王送礼了?”
徐晃在旁抢着道:“还不是被咱们一万铁骑唬住了!这几日他父子俩在城楼上跟惊弓之鸟似的,能把船乖乖交出来就不错了!”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江面上的气氛愈发热络。
甘宁、周泰、太史慈当即领了一队人,带着黄祖先前交付的船契,前往接收战船。黄祖父子在城头上看得真切,见他们直奔自家船队而来,黄射急得在城头喊道:“诸位!诸位!凉王这是何意?”
甘宁仰头望去,脸上摆出一副无赖相:“黄太守先前说了,这些船是给我家大王的礼物,我们自然是来接收的!”
黄祖脸色发白,强撑着道:“既是赠与凉王,自无不愿……”
“父亲!”黄射急道,“这战船都给了他们,日后主公问起……”
“住口!”黄祖低声喝止,额头青筋直跳,“眼前这关先过了再说!难道你想让马超挥兵攻城吗?”
黄射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甘宁等人接管了船队。
不多时,登船已毕。甘宁又颠颠地跑到马超身边,伸手想搀扶:“大王,末将扶您上船?”
马超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我又不是没坐过船,用得着你扶?”
甘宁嘿嘿直笑,也不尴尬,转身从亲卫手中牵过马超的宝马“极光”,小心翼翼地护着马踏上浮桥,亦步亦趋跟着登上楼船。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船队缓缓驶离岸边,楼船上的“凉”字大旗与江东水师的“周”字旗在风中并立,猎猎作响。
城楼上的黄祖父子望着船队远去,直到消失在江雾深处,才双双瘫坐在垛口边,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黄祖望着空荡荡的江面,喃喃道:“总算……送走了这尊菩萨……不,是送走了活阎王啊……”
江面上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流动的金箔。庞大的舰队如一条游龙,乘风破浪,朝着江东方向驶去。
船上不少将士是北方汉子,平日里策马奔腾不在话下,到了船上却耐不住颠簸,不少人脸色发白,扶着船舷干呕。不过周瑜早有准备,船舱里备足了生姜片、止晕药,还有专门熬制的紫苏汤,亲兵们穿梭其间,有条不紊地分发着,不时轻声安抚几句。
马超凭栏而立,江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早年在江东作战时便常乘船,早已习惯了水上颠簸,此刻望着滔涛江水,神色自若。董白与张福宝陪在他身边,二人好奇地看着船舷边嬉戏的水鸟,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船舱内,甄宓与公孙柔却是有些不适。甄宓靠在软榻上,眉头微蹙,用帕子掩着口,脸色略显苍白。公孙柔也好不到哪里去,半躺着闭目养神,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侍女们轻手轻脚地为她们擦拭、递水,不敢有丝毫惊扰。
舰队顺水而行,速度平稳。两岸的青山绿树缓缓后退,如一幅流动的画卷。马超转头看向船舱方向,对董白道:“去看看她们二人如何了。”
董白点头,起身往里走去。不多时回来,轻声道:“已睡下了,侍女说喝了药,应当无大碍。”
马超“嗯”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江面。远处水天相接,一片浩渺,他不禁想起当年在江东的战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江风渐起,吹动着船上的旌旗,舰队如同一柄利刃,划破水面,向着吴郡稳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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