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给王忠嗣部署完任务,目光又转向几名武将。
“田神玉、李楷洛、来曜、马璘,出列听命!”
听到召唤的四员大将急忙出列,齐齐弯腰举着笏板听命。
“臣在!”
田神玉在过去的几年里追随李光弼攻打吐蕃,在灭了吐蕃之后与李光弼分道扬镳,率领五万人马从四川返回长安,已经在骊山大营养兵半年。
李楷洛、来曜两名昔日的十六卫大将军过去在仆固怀恩麾下听令,灭了吐蕃之后率领了一部分兵马返回了长安。
而马璘则是李瑛一手提拔的后起之秀,一直在长安执掌京军,被皇帝倚为心腹。
“朕命你四人,每人统领三万人马,分别屯于骊山、咸阳、南山、灞桥四处大营。
务必严加操练,整修甲胄,备足粮草兵器。待到明年二月,随朕出征新罗半岛,不得有误!”
“臣等领旨!”
四将齐声领命,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战意,那是即将建功立业的渴望。
王忠嗣站在一旁,看着四将意气风发的领走了八万大军的指挥权,而自己这个曾经威震天下的“大唐第一名将”,却只能挂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将军头衔。
这种落差,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忽然想起了昨晚公孙芷的话。
“没了兵权,与死人有什么区别?”
当时他说这句话是训斥公孙芷,如今看来,这句话却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接下来的早朝说了些什么,王忠嗣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忽然觉得这太极殿的的砖有些冷,寒气顺着脚底板直往心里钻。
早朝很快结束。
大臣们三五成群的返回皇城各部衙门处理公务,议论着明年的这场战事。
而那四位被点名的武将,俱都意气风发,带着皇帝的圣谕分别赶往位于长安东南西北的四座大营。
王忠嗣失魂落魄的走出宫门,王府的马车在墙角等候。
车夫见阿郎出来,连忙驱车上前迎接,却发现主子的脸色比来时难看了不知多少倍。
“回府!”
王忠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钻进车厢,重重的摔下了帘子。
车轮转动,缓缓离开了太极宫。
王忠嗣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李瑛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辈子,只要李瑛在位一天,他就别想再染指真正的兵权,除非他死在自己头里……
时间飞逝,转眼间深秋已过。
十月中旬,关中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在长安城头,宫殿的琉璃瓦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自从去年十月李瑛平定吐蕃,班师回朝以来,这大明宫的后宫便仿佛迎来了迟到的春天,喜讯连连。
或许是久别胜新婚,又或许是帝王凯旋带来的龙气太盛,从去年冬天开始,嫔妃们的肚子便接二连三的鼓了起来。
到了今年秋天,这股生育的热潮更是达到了顶峰。
八月份的时候,美人徐桃率先发力,替李瑛生下了第十六位皇子,取名李福。
紧接着,美人陆如雪不甘示弱,诞下了排行十一的公主。
还没等宫里的喜庆劲儿过去,才人长孙无忧又在九月中旬生下了一位小公主,排行十二。
除了陆如雪生的是二胎之外,徐桃、长孙无忧都是第一次生产,李瑛想要让后宫嫔妃“雨露均沾”,每个人都能做母亲的计划非常成功。
除了徐桃、长孙无忌之外,年龄最小的裴悦君也在今年六月有了身孕,预计将会在明年初夏生产。
只有已经入宫五年的江采萍肚子依旧没有动静,成为所有嫔妃之中既没有儿女,也没有怀孕的特例。
对于这些子嗣的降生,李瑛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
作为一名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他骨子里虽然有着男女平等的观念,但在皇位传承和政治考量上,他必须表现得像个传统的封建帝王。
对于生下皇子的嫔妃,他往往会亲自探望,赏赐颇丰,以此来稳固皇室枝叶。
而对于生下公主的,他则不去亲自探望,而是让协理六宫的崔星彩代为赏赐,名字也让做母亲的自己取。
这种做法看似冷淡,实则是为了提高效率。
毕竟如今国事繁忙,若是每个女儿出生都要他这个皇帝跑一趟,那这皇帝也就不用干别的了。
就在皇帝人丁兴旺的时候,东宫那边也是人丁兴旺。
太子李健虽然才十五岁,但在这方面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九月份,他的良娣韦敏生下一子,被李健取名李铮;良媛王娣则产下一女。
加上八月份王彩珠“生下”的皇太孙李盛,这位年轻的太子膝下已经有了两子一女,在子嗣繁衍这一块,倒是颇有乃父之风。
大雪过后,长安城银装素裹,三大内如同披上了盛装。
两仪殿内,地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李瑛正伏在案头,批阅关于东北战事的善后奏折。
虽然李光弼打了败仗,但朝廷的抚恤和整顿不能停,必须要赶在这一冬把士气重新提起来。
“启奏陛下。”
一名身穿红袍的太监快步走进殿内,躬身禀报:“浴堂殿那边传来消息,德妃娘娘腹痛难忍,怕是要生了,已经将稳婆召进宫来。”
“哦?”
李瑛闻言,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别的女人生孩子自己可以不去,但杜芳菲生孩子必须到场,以示尊重。
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备车,去浴堂殿看看。”
御辇穿过漫天飞雪,在大明宫的甬道上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
当李瑛赶到浴堂殿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住在附近的几位嫔妃已经陆续赶到,贤妃崔星彩、修容公孙大娘、修仪章仇明月,还有那位以才情着称的婕妤江采萍,此刻都聚在外殿的暖阁里候着。
见皇帝到来,众嫔妃急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都免礼吧!”
李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自己则在大殿正中的软塌上坐定,目光扫过众人:“稳婆进去多久了?”
“回陛下,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回话的正是贤妃崔星彩。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的宫装,发髻高挽,显得端庄大气。
作为后宫目前的实际掌舵人,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稳:“稳婆说胎位很正,芳菲身子骨也结实,应该很快就能生下来。”
李瑛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外殿的气氛虽然看似融洽,嫔妃们有说有笑,但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崔星彩坐在李瑛左侧,手里剥着一颗橘子,眼神却不经意的瞟向内殿的方向。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焦虑的。
在这后宫之中,母凭子贵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她虽然位居贤妃,掌管六宫,儿子李备也封了燕王,颇受陛下喜爱,但杜芳菲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杜芳菲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六郎郑王李驭、九郎彭王李驰、十一郎邓王李昶。
这三个小子个个虎头虎脑,若是这一胎再生个儿子,那就是四个皇子。
在数量上,崔星彩将会被彻底压倒。
更要命的是,杜芳菲的父亲杜希望正如日中天,而自己那位堂兄崔颢虽然也是朝廷命官,但在硬实力上,终究是比不过手握大权的兵部尚书。
而且博陵崔氏也与京兆杜氏无法抗衡,如果杜芳菲再生一个儿子,崔星彩将会明显的处在下风。
“若是生个女儿就好了……”
崔星彩在心里默默祈祷,面上却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李瑛,柔声道,“陛下,吃瓣橘子润润喉。”
李瑛接过橘子,随口问道:“江氏,你怎么坐得那么远?过来坐。”
坐在角落里的江采萍身子微微一颤。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梅花纹襦裙,整个人显得清冷孤傲。
听到皇帝点名,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起身挪了个位置,却依旧没有靠得太近。
江采萍的心里,苦涩得如同嚼了黄连。
进宫伴驾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里,她眼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肚子鼓起来,一个个孩子呱呱坠的,就连那些位份比她低的美人、才人都做了母亲。
唯独她,肚子始终平平坦坦,没有任何动静。
如今,她是皇帝十六位嫔妃中,唯一一个没有生育的人。
这种孤独感和挫败感,在今天这种场合被无限放大。
听着内殿里杜芳菲隐约传来的痛呼声,看着周围嫔妃们讨论育儿经的热闹劲儿,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采萍近日在读什么书?”李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落寞,主动找了个话题。
江采萍低声道:“回陛下,臣妾近日在读《诗经》,正读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李瑛笑了笑:“好句子,宜室宜家,是个好兆头。你也别急,身子调理好了,缘分自然就来了。”
这话虽然是宽慰,但在江采萍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一旁的公孙大娘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正和章仇明月讨论着孩子的衣裳料子,声音颇大。
“哎呀,上次那个蜀锦给孩子做肚兜有点扎人,还是得用杭绸……”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内殿的消息,看看杜德妃究竟是生下一位公主,还是来个四龙争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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