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又一年夏(三)
“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抽出身参加我爱妻的生日宴。”台上的男人衣冠楚楚,手里拿着一份蓝色文件夹,“值此时分,有另外消息宣布,我将与鸿恩集团签订……”
一只高脚杯以优美的弧线飞出,正中男人脑门。Yes,一枪爆头,季儒卿时隔多年功力不减,于人群之外百步穿杨。
男人太阳穴突突跳动着,高脚杯的裂纹在他眼前绽开,冰凉的香槟顺着眉骨滑进眼眶,理智告诉他不能失态。
他从胸口处抽出方巾拭去脸上的酒水,脚上的小动作出卖了他睚眦必报的心理,皮鞋碾过满地碎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监控,把监控给我调出来。”
一抹红色的身影掠过,季儒卿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手滑了,我刚才没听清,你和谁签?”
男人看清了她的正脸,现实与脑海中的人影重叠:“是你……是你……阴魂不散,我早和你撇清关系了!”
他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我告诉你,我今天的成就和你没一点关系,就凭你施舍的那些三瓜两枣我早还给你了。”
“是吗?我对你们的纠葛不太感兴趣。”季儒卿招招手,示意鸿恩的高管过来,“我这个人比较在乎当下,把他手上那个文件夹拿过来。”
烫着大波浪优雅知性的女人和她有过几面之缘,在昌城总部,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您是要看合同吗?里面的条款我确认过,没有问题。”女人展开放在她面前。
“没有问题可不是你说了算。”季儒卿看也没看,撕得粉碎,将手中的纸屑甩在男人脸上炸开了花,“合约作废。”
“这不好吧,白纸黑字写着呢。”女人小声嘀咕,“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岂能言而无信。”
季儒卿拍拍手上的碎纸屑:“集团这边正在拓展非洲市场,需要派人去乌干达驻地,既然你这么有责任心,不如让你去好了。”
“啊哈哈哈,您可真会说笑。”女人立马住嘴,倒戈风向,“作废挺好的,一定是您察觉到了合同的不足之处。”
“所以接下来怎么做要我教你吗?”季儒卿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笑的肆意。
这个笑让男人定了定神,面前的人相似却又不太一样,太久没见她了,七八分相似便慌了神。
她从来不会这么笑的,男人对她的了解停留在几十年前,但足够了:“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你,告诉他我是谁。”居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季儒卿相信经此一夜,她会一战成名。
“这位是鸿恩集团董事长,季鸿恩先生的唯一继承人,季……”女人的话被打断。
“可以了,loser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季儒卿走到他身边,从一旁的香槟塔低端抽走一杯。
五层高的香槟塔顷刻间灰飞烟灭,数百只酒杯接连倾覆的轰鸣里,男人看见红色裙裾的主人高举起手中的酒杯。
“若是谁与他还有利益上的往来,我将一律视为与季家作对,其下场便如此香槟塔。”
季儒卿高举的酒杯微微倾斜,淡黄色的酒水击垮他花费了半辈子的心血,把他浇个狗血淋头。
香槟洪流漫过他的牛津鞋,冲天的酒气灌进他的鼻腔。男人在一地碎片废墟中找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正顶着黏腻的额发,活像马戏团里踩到香蕉皮的小丑。
“快拍照啊,明天保准上头条。”某处传来兴奋的话语,手机相机闪光灯如食人鱼的利齿咬住他苍白的脸,咔嚓咔嚓将他的颓废记录在册。
刺眼的灯光,满场的嘲笑一如他当年在德国求学时,怎么也挤不进去的名流圈。
太阳穴传来血管爆裂般的胀痛,精心打理的背头此刻湿淋淋黏在额角,让他想起当时也被人泼过酒,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当时怎么做的?求饶就好了,趴在地上被人当狗似的呼来喝去,只要他们开心就能放过自己。
“对不起。”男人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季儒卿时浑身战栗,有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炸开,“难道说你是我和她的……”
“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季儒卿的高跟鞋踩在他手上左右旋转,仿佛要戳破他的手掌。
男人忍着痛,他越来越确信眼前的人不是她,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
她当时是生了个女孩,而且都姓季,再加上如出一辙的长相……求生欲望让他拼命抓住面前不多的可能性。
“我是你……”他的脑袋屈服于季儒卿脚之下。
“哎呀哎呀,脚滑了。”季儒卿不忘保持优雅的形象,默默收回竖起鄙视的手,指了指地上软成一滩泥的大型有害垃圾,“清场吧,无关人员可以出去了,今天的事以此为诫。”
季儒卿的指尖敲打着手中的空酒杯,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钉在那个穿着银灰西装的唐寻身上,他想混在人群中离场。
她和季离亭对视一眼,用下巴点点唐寻的方向,对方会意,拦住他的去路。
“你干什么?”唐寻急了,季儒卿那个疯子不会放过他的。
“老同学叙叙旧嘛。”季离亭拎着他像拎着小鸡仔似的。
“谁跟你是同学?”唐寻急的大喊,“爸!妈!”
“你有功夫向他们求救不如求求我。”季离亭相信自己在季儒卿身边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说不定我能帮你劝劝她。”
“真的?”唐寻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你快去和她说。”
季离亭出手当然有条件的:“这样吧,你要是跪地上给我磕几个呢,然后脱了衣服再跑出去喊自己不是人,我觉得她肯定会放过你。”
“说什么呢,我是这么恶趣味的人吗。”老同学多年不见分外亲切,季儒卿二话不说给他一巴掌,“那样太便宜了。”
唐寻被这一巴掌扇得微微失神,季离亭钳住他的肩膀,一切反抗显得徒劳无功。
他放弃挣扎:“你赢了,你想要做什么?”豆大的汗珠从头皮渗出,他咽了咽唾沫,如同案板上待宰的羔羊,或许会和躺在地上失去一切的男人同样的下场。
季儒卿想了想:“脱了鞋从那堆玻璃渣上走过去。”
“不行!”唐寻妈妈的反应比他大,“这会要命的?”
“要命?”季儒卿笑了笑,“说得好像谁没踩过玻璃一样。”
“我觉得脱鞋不太够,把衣服脱了躺上面滚几圈吧。”季离亭说着准备扒他衣服,“你别看,辣眼睛。”
现在像啥啊,登徒浪子非礼良家少男,季儒卿扶额:“我说的很明白了,他今天不付出点代价走不出这扇门。”
宴会厅内空荡荡,所剩无几的人在等待唐寻给出的答复,他不紧不慢脱下自己的鞋袜,朝着还未收拾的一地狼藉走去。
“不行,不行。”唐寻妈妈劝不动季儒卿,她转而看向陆雅雅,“她是你朋友对不对?阿姨求求你帮忙劝劝她吧。”
陆雅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相处许久的好朋友突然摊牌说自己其实是世家继承人,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埋怨她欺骗了自己。
她抽出手,义无反顾站在季儒卿那边:“我不会劝她的。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一定是你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才会让她生气。”
完了,唐寻妈妈无力瘫倒在地,她开始指责唐寻他爸:“你是哑巴了吗?连句话都不会说。”
哦!光顾着教训小的忘记教训老的了,季儒卿不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没事的,现在这不轮到他了么?”
“听说你们家的股份分布在你和你几个兄弟姐妹手上。”季儒卿对他的家庭结构摸的一清二楚,“我要你转让你手头上的百分之二十五给唐闻舒,剩下的百分之五你自己拿着玩。”
“无稽之谈。”他出口之后又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他不一定会要。”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给不给是你的事,要不要是他的事,就算他不要,也轮不到唐寻。”季儒卿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如果你不给,那我将收购其余人手上的股份进行控股,到时候把你架空了连百分之五都没有。”
“不行,我不允许。”唐寻妈妈辛辛苦苦的栽培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唐寻继承所有家产吗?只有百分之五怎么够。
“这位女士,你从头到尾只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实际上无人在乎。”季儒卿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我数三下,三……”
“我有的选么?”唐寻他爸最终还是选择了百分之五的选项,“那小寻可以不用踩玻璃么?”
“一码归一码。拟定好合同之后直接发到鸿恩大楼去,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季儒卿讲究速战速决。
唐寻那边已经遵守承诺,在地毯上留下无数个血脚印。玻璃碎渣植根于他的脚底板,他的脚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地。
鲜红色与淡黄色的液体交织在一起,酒精刺激着他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痛苦的哀嚎,等于对季儒卿的屈服。
“你满意了吧?!”唐寻止不住咆哮,他也只能咆哮,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居然还有力气大吼大叫,看上去还能再走一遍呢。”季儒卿心情大好,她当时似乎也是这样咒骂唐寻的。
“我为什么会碰上你这种疯子。”自从遇到季儒卿之后,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一切都被踩在脚底。
“好问题,说得好像我想碰见你一样。”季儒卿伸出脚勾住他的下巴,“别把自己说的像被害人,你不过是所谋之事的败者,就应该承受孽力反馈。”
唐寻低下头,喃喃自语:“我输了,你满意了?”他不抬头,保留着最后的骄傲。
“嗯,你输了。”季儒卿的裙摆沾上血渍,为她添上胜利的证明。
现在小孩一个比一个狂妄,季离亭看不懂形势。放在以前,这群小孩子轻则抄家训,重则打板子,保准服服帖帖的。
宴会的落幕,是以季儒卿去卫生间卸妆告终,她换下沉重的装束,又回到了自在洒脱的形象。
“呼,还是这样舒服,假笑的我脸都僵了。”季儒卿肚子都饿了,之前为了优雅不得不放弃啃食大鹅腿。
“我们还能当朋友吗?”陆雅雅还是喜欢现在的她,盛装的季儒卿有距离感,让她望而却步。
“为什么不能?”季儒卿吃着还未收走的餐食,还有些余温,“还是说你想当商业伙伴?”
“咋?你要和我商业联姻吗?”也不是不行,总比陆雅雅嫁个不爱的人好多了。
“那你得入赘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以最高规格迎娶你。”季儒卿一转头对上季离亭幽怨的目光。
那可是季家诶,陆雅雅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修来的福分:“我觉得我爸妈肯定没问题,说不定明天就把我打包送给你。”
“送什么送啊?我不同意。”季离亭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两个人,“先来后到懂不懂?”
“可是我先认识她的。”
“放屁,她十七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
“好吧,那你比我早。”
季离亭一看她谁都要撩几句就来气,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吃什么吃,回家吃。”
季儒卿握着心心念念的烤鹅腿:“不,我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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