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抵挡下军阀武装的进攻，一时间全县百姓欢欣鼓舞。自发地涌上街头庆祝这得之不易的和平安定。
俗话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只有经历过乱世的人才会懂得天下太平的可贵之处。
如果说一个人最好的状态是什么？那就是怀揣着希望，过着当下的太平日子。可是历史告诉我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总有人想要多吃多占，总有人想要占尽天下的便宜。
小孩子会因为一个苹果扭打在一起。成年人会为了利益刀兵相见。所有的斗争除却暂时的冲动之外，都是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冲突的发生必然隐藏着利益的争夺。
隔壁县城被烧杀抢掠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清平县，老百姓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虽说清平县也并不是自己心中的完美世界，会有各种暴力事件发生，但是比起遭遇兵灾，已经算是万幸。
鲁迅先生曾经讲过，中国人是喜欢调和的。一间屋子光线昏暗，有人提议开一扇窗子，就会招来大家的反对。如果有人要求把房顶拆了，大家又忽然同意开窗了。
也不好专讲中国人是这样的秉性，因为只接触过中国人，深知在中国做事的艰难，也就把这个毛病安在了中国人身上。是不是外国人也这样，不得而知。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是肯定不晓得答案的。
老百姓过日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说要打断他的腿，肯定招致剧烈反抗。如果说要砍他的头，经过他的努力打断腿了事，他就兴高采烈地让你把腿打断，还庆幸自己保住了性命。
这或许与中国千百年来的政治制度有关，自秦始皇嬴政灭六国统一华夏，废封建，设郡县开始。中国就进入了大一统的时代，其实说起来就是中央集权时代。这就导致了一个普遍奴隶制的时代来临。皇上是天子，也是全国老百姓的君父，这还了得？皇上是全国所有人的爹，再加上儒家宣传以孝立国。老子管儿子，就算是打死也不为过，老子拿儿子的东西也是天经地义啊。
自此之后，各帝王乐得做天下人的爹。全天下的人也想要有个爹管着，没了爹就找个爹。管他这个爹是不是自己的亲爹。要是没人管着，浑身难受不自在。
经过这一场不大不小的交火之后，清平县的老百姓觉得县长就是自己的青天。有县长在就有指望，就能风调雨顺。
也不知道是谁组织的，要给县长建一座生祠，供奉起来享受全县人民的香火。
刘福生看着近乎疯狂的百姓，莫名的感到一种恐怖。明明是县长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到侵犯，提前训练组织了防御力量。更何况想来打劫的那帮人，也太稀松了。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放了两炮就给吓跑了。但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就开始盛传县长法力无边，在前线展现了自己的法身就把敌人给吓跑了。保住全县老百姓的身家性命。
其实刘福生更愿意相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县长。如果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接受老百姓的供奉，那么自己说句话就比圣旨还好用。搞个人崇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摩西，你在做什么呢？”保罗不知什么时候到面粉厂来找刘福生。
“保罗，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刘福生赶忙起身迎接。
“你还不知道吗？”保罗显得有些慌张。
“什么事？那帮土匪兵不是没打进来吗？”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的老师，县长的军师，病倒了。刚刚把我叫去给瞧病，我看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没想到这么快！”刘福生有些呆呆的出神。
“你知道这件事？军师要是没了，就好比三国时候的蜀国没了诸葛丞相。你不着急？”保罗现在已经是一个中国通了，对于中国的传统文化比刘福生还要精通。
“世事无常，一切随缘。就算是诸葛丞相不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人啊，不能跟命争。前些日子，老先生就跟我讲过，他的身体不行了。这些日子闹兵灾，老先生也没闲着，日夜操劳。没有得到休息，现在终于是撑不住了。”
“清平县名义上是县长在操盘掌控，其实都是老爷子在把控。现在县里的经济刚刚稳定住，好不容易繁荣起来，还有老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老爷子这就要撒手不管了。只怕、、、、、”
“怕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球离了谁也照样转。清平县乱不了。再说了，你一个外国人，这么关心清平县的时局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啊。”
“唉，不瞒你说，我挪用了教会的资金投资在了清平县的这些工厂里面。现在整个中国的生产力底下，什么都缺。只要能生产出来就不愁赚不到钱。我合计了一下，把自己投到工厂里面，购买的股票每年分工，这样一来，也就三五年时间，我就能让资金翻倍。可是军师现在突发一重病，怕是这里面有变数？”
“有什么变数？”
“现在全县的人谁不知道这些工厂是摇钱树？虎视眈眈盯着的大有人在，就我组建的那个基督教互助会，就有不少富商算计着把工厂弄到自己的手里。你想想啊，群狼环伺，有一群膘肥体壮的肥羊，谁不想吃上一口？我就怕我的钱，不仅没赚到钱，还可能连本金都打了水漂。”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敢。”
“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利益足够大，杀人放火都有人敢做，更何况这件事。你丈人这些年忙于应酬，其实对下面的把控越来越差。就说赵大宝，他觉得军师对他有知遇之恩，对军师言听计从。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赵大宝手里有枪有人，再加上那一帮子富商，三天两头的在耳边念叨。中国人不是还讲：狗改不了吃屎。这赵大宝是什么出身，是地痞流氓出身。欺男霸女，强取豪夺那是他的本性。”
“以你的意思，咱们要怎么办？”刘福生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下我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武装力量抓在自己手里。只要手里有枪，我们就不怕那些撺掇赵大宝的那帮人。再安排人把几个重点人务监视起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咱们都能够掌握，这样一来，咱们就掌握了主动权。”
“怎么把武装力量掌握在我们手里?咱们根本就没有调动武装力量的能力。”
“老爷子为什么让你跟穆勒走这么近？就是担心将来有一点祸起萧墙，自己人打起来。新军都是穆勒一手带出来的。在部队当中威信极高，这一点不容质疑。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让穆勒实质性的有控制权，也就是说让县长任命穆勒为全县警备力量的最高长官。接下来的事，再从长计议。”
“这会儿去找县长，县长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把兵权交出来啊。”
“老爷子还没有死，趁这个时间，让老爷子把这个话传递给县长。自古以来，权力的交接都要兴起血雨腥风。更何况当下这种世道，人命如草芥。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为了我们的利益不受到侵犯，必须要在这次斗争中胜出。”
刘福生将军师病重的消息报告给县长。县长也是一下子慌了神，这么多年有军师在后面谋划，自己虽说最为风光。但是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军师，自己不可能有今天。更不可能有雷霆手段，成为一方霸主。
两人驱车赶往军师住处。
一看两人到了，军师也是心领神会。屏退身边众人。军师已经无法起身下地，后背靠着几个枕头勉强支撑着。如同风雨中的火烛，一不留神就要熄灭了。
“你们两个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军师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明显中气不足。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帮你办到。”县长上前拉住军师的手。
“我没什么要求，从我出山辅助你那天起，我就安排好了。孩子从来没有插手过县里的任何事，给他置办的田产也足够他吃喝无忧了。我担心的是你们两个。”
县长有些疑惑，自己暂时身体挺好的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福生这孩子长进很快，但是经历尚浅，与人斗争的经验还是有所欠缺。县长你是生意人出身，虽然说社会阅历方面足以应对，可是你心肠子软，遇到大事的时候容易摇摆不定。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这个人念旧情，容易受人蒙骗。咱们清平县有现在的局面不容易啊，说实在的，比我的预期要好上不少。咱们的工厂已经能够赚钱了。
但是也就是因为咱们的产业都是赚钱的好买卖，就会有人惦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是防备哪一会儿？总有你不注意的时候，稍微一松懈，你的对手就把刀子捅到要命的地方。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吃饱了就想着穿好的，吃饱穿暖之后就想着住的好，接着想要女人。这些都有了还要车马。一步一步地，越想越多。这么说你们就该明白。
咱们的那些买卖眼热的人有的是，我在的时候，既分给他们好处，又挥舞大棒吓唬他们。这就叫做恩威并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又怕又爱。可是我没多少日子的活头了。你们两个，一个太嫩，一个太软弱。就容易被人夺了财产。”
“不至于吧，现在跟着咱们混的人，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县长觉得应该不至于，又不是皇帝死了要抢皇位。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想想看，大家分着吃，自己都能吃饱。要是自己一个人吃的话，岂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历史上这样的事情还少吗？成大事者至亲可杀。
自古以来成事者都是孤家寡人。谁也信不得，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信不得。
我跟你明说吧，想分你财产的人有的是。几乎所有的股东都想拿下更大的蛋糕。但是他们要有自己的暴力工具，这个赵大宝就是他们的暴力工具。虽说这些年赵大宝跟着咱们捞了不少好处，可是有一个更大的好处摆在眼前的时候，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是我把他赵大宝从地痞流氓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他小子敢？”县长明显有些意气用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中国的历史上，杀兄弟上位的人有的是，就说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夺权成功。儿子杀爹的也不在少数。最好赵大宝没有背叛我们，如果他背叛了，我走之后，你们怎么应对。这就是个问题。”
“嗯，说起来确实不得不防。这小子这几年娶了好几房姨太太，摊子也是越铺越大，他手底下的人都是曾经跟着他混的小混混们。有点脱离了咱们掌控的意思。”
“你懂就好，我的办法很简单。敌不动我不动。咱们没有充分的证据赵大宝要跟其他股东反水，咱们就装作不知道。成立新军的穆勒是我留给你们的一枚棋子。你们用好这颗棋子，就不怕赵大宝闹事。
首先任命穆勒做县警备部队的总司令，赵大宝的治安大队属于穆勒钳制。治安大队归属警备部队序列。然后把赵大宝的几个得力心腹升任防区参谋，派往周边防卫部队。这样就把赵大宝的队伍给拆分了。一个参谋没有什么实权，安排在穆勒的新军当中，一旦发现不老实，随时都可以处决掉。
再从地方上抽调精锐力量，秘密进城，作为手里的一张王牌，一旦赵大宝有反水的迹象，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部消灭。斩草要除根，只要动手，就要一个不留，千万别犯妇人之仁的毛病。心要黑脸皮要厚，这样才能够成功。”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逼着赵大宝造反？”刘福生觉得这是在削弱赵大宝的力量，逼迫他反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想想，身边有一头猛虎，你心里慌不慌？为了猛虎不会危害到自己，就得把他的爪子剁了，把他的牙给拔了。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到了今天，赵大宝就是你们最大的威胁了，如果他愿意把爪子剁了牙拔了，咱们就把仁义做到底，好吃好喝的养着他。要是他不舍得自己的爪牙，那么对不起，就是鱼死网破。”
县长回去以后，下达人事任命通知，穆勒担任警备部队总司令，全权负责县内所有武装力量的调动和人事任免。
穆勒在任命下达以后，迅速地做出人事调动，秘密调了一支亲信部队进入县城驻扎。又将赵大宝的亲信升职为部队参谋。待遇提升一级，限期半月时间到岗。
军师不出自己所料，从见完面，不到半月的时间就离开了这个纷乱的人世。
依照军师临终的安排，一切从简。那个时候这种富户出殡，一般要停一个月时间才下葬。按照军师的安排，七天就可以了，不必大操大办，除了必要的仪式，其他一律免除。
不得有任何陪葬品，这样可以避免有盗墓贼搅扰。
人死万事休，有再多的不甘，在这一刻也都不再重要了。
一个人总要接受别人的评述，讲好也可，讲歹也罢。此刻万事皆空。军师是个明白人，从来没有想要博一个好名声。按道理来讲，他能够保一方平安，让市井繁荣，老百姓安居乐业应该能够得到老百姓的夸赞才对。
可是组织种植鸦片，开设娱乐城买卖妇女，草菅人命，安排流氓管理治安。又招来很多人的非议。
有人说时间会给所有人一个正确的答案，可是时间恐怕也是一个骗子。时间越久，就离着真相越远。只能说军师是一个做事的人，能够做到自己心安就算是成功了。成大事者，哪个手上不沾上血腥。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放眼苍穹天下间，何处英雄不杀人。
历史也讲不清楚谁是谁非，总是说书人自己的喜好来评定前人的功过。
军师的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严刑厉法与黄老之学相伴而行，与汉初的休养生息之策颇有相似之处。又吸收了西方自由经济学的部分理论，以科技创新解放生产力，提升劳动效率来带动工商业发展。可以说这是一次尝试，一次大胆的尝试。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必要的暴力法律体系，又对市场有相当大的放任。
这是对中国大一统制度以来的一次挑战，自古至今的帝王无不想着给老百姓设计好规矩，老百姓的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最好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葬礼进行的很顺利，墓地在乡下一个不显眼的土坡之上。
一个人来过，这就足够了，如果走了最好没有人记得。
赵大宝眼见自己的势力要被肢解消灭，心有不甘。如果自己丧失了暴力力量，那么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如果坐以待毙的话，就等于把命运交给了别人，寄希望于对手的仁慈，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趁自己还有能力反抗，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谁也不愿意把命运交给别人安排，更何况是一个强人。赵大宝决定搏一把，搏一搏或许就可以单车变摩托。
岂不知这恰好掉进了穆勒的设计好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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