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沈醉深吸一口气，继续在这里等，本来是不抱多大希望的，但是在天色完全暗了下去之后他却看到了远处走过来的人影。
陆明昭看到沈醉还站在上面等他，吓了一跳，他以为沈醉早就离开了，却不知沈醉就站在上面一直等着他，转身就想要逃走。
沈醉也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身影，本来还不太确定，但看他想要逃走的样子就确定了对方的确就是陆明昭。
“等等！”他叫了一声，对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沈醉追人心切，一时间居然不管不顾的直接翻了过去，大脑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现在是个普通人。陆明昭看着他从二楼跳下来心脏吓得骤停，虽然很清楚二楼跳下来摔不死人但是他现在是个普通人啊！
于是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把沈醉接住了，因为体型终归还是有差距，他被沈醉给压在身下起不来，但幸运的是有了他作为缓冲垫背沈醉没有受伤。
起来之后他满脸的恼怒，还不等沈醉先开口说话他就率先开口指责对方：“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能从那上面跳下来！万一摔断了腿怎么办！”
说着，一边动手检查他的身体，确定了是真的没有受伤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你太乱来了……”
沈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也知道人从二楼跳下来会受伤，你推青青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
陆明昭顿住了，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无法面对沈醉。他试过控制自己的阴暗面，但就是控制不住。
沈醉也没有太过刻意的责怪他：“罢了……今天白天是我说的太过分了，但你确实也有错。我不该那么直白的说出来。”
顿了顿，他又说：“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抱歉。”
陆明昭还是低着头：“……其实你没必要跟我道歉，你也没做错。青青是你的女儿吧，她受伤了你肯定会生气，也确实是我动手伤了她。”
虽然理性上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感性上接受不了。明明知道沈醉是个疼爱女儿的人，之前也是想当沈青青小爹的，但是看到他跟别人亲近，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
不，不对。与其说他是见不得别人同沈醉亲近，不如说陆明昭就是没办法见到沈醉和别人有一种他无法插足的氛围。
到头来自己还是一个人吗……
可是明明找到了，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一个人呢？
不要，绝对不要！只要把同他亲昵的人都杀了，自己就可以靠近了吧？只要比自己更亲昵的人都不在了自己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陆明昭！”
肩膀被猛的拍了一下，陆明昭猛然回神，抬头看着沈醉。
“刚才我叫了你那么多声，怎么你一次回应都没有？”沈醉蹙眉，“从下界之后你的情况就一直很不对劲，我以为你只是初到下界有些不适应而已，但现在看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撒谎。”沈醉说，“陆明昭，我不是傻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宗主不会连这种眼力都没有。到底是因为什么，说出来，我不会不管的。”
陆明昭知道沈醉向来说到做到，他是真的会因为他人的交谈而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不会因为孩子只是孩子就忽略了他们的看法，一味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身上。
他一直觉得这个人是个很矛盾的人，很明显沈醉是个性格十分强势的，否则就不会有那样的名声，以及带领整个应天门了。在这一代应天门的高手其实是所有门派中最多的，通常来讲涅盘期高手一个大门派也不过是四五个左右，而今因为玄力开始式微大多门派也不过两三个，这还是算上宗主的。
更有甚者宗主可能都没到涅盘期，而沈醉直接是羽化期大圆满，一个境界的差距可以碾压下境界的五人围攻。
也就是说只凭借沈醉一人之力便足够把其他宗门高手比下去。
这样的人无疑是十分高傲的，按理来说十分自信自己能做到最好，并不会把比自己弱的人说的话放在眼里，因为没必要，整个世界是实力为尊。
沈醉是个不一样的强者，即便是他自己，也会觉得听比自己弱的人说的话是在浪费时间，整个世界不过就是由可利用和无利用价值构建出来的框架罢了，其中或许会掺杂一点感情，但陆明昭的感情已经在漫漫时间长河中已经被消磨掉了。
“说说吧，不说出来难道你还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压在心底吗？”
压在心底始终会把自己给憋坏的。
面对沈醉直视他的目光，陆明昭稍微纠结了一瞬，看了眼客房的方向里面睡着的是沈青青。
沈醉瞬间秒懂他的意思，带着他走远了一点。
“现在这里可以保证青青听不到了，所以可以说了吗？”
沈醉把他带到小树林中。
陆明昭沉默半晌，沈醉一直在等他说话，时间过的有些久，他以为沈醉会不耐烦，看到沈醉还是在平静的等他回答的时候心中微动。
“我以为我回来之后你会责怪我，我看到你站在门口等我，以为你是想要等我回来教训我的……而且我推了沈青青也是事实，你生气也无可厚非，为什么会想问我生气的原因？”
从到了凡间界开始他的心情就很低落，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为什么，你不高兴了，我来询问原因不是很正常的吗？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如果不问的话避不开下一次你还是会生气的吧。”
沈醉这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让陆明昭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话虽如此，但能做到的人很少吧……
“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明明一开始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一起，但是中途多了个沈青青，又多出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宠物。”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凌厉的扫过沈醉的手腕，“该不会那东西现在还在吧！”
小黑感受到陆明昭的警惕，动了动，沈醉捏了它一下让它安静。
“没关系，只是一个宠物罢了，不碍事，你继续说。”
陆明昭愤愤看了一眼，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最后只能打碎了骨头往下咽，小声说起了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
“一开始明明是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个对吧，可是后面变成那么多的人。我不是不喜欢沈青青，我只是……看到你们在那里说话，我插不进去的样子，我就感到很难受。”
占有欲嘛，可以理解，对女主稍微大一点也实属正常。
“可我是青青的父亲，与她亲近不成问题，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觉得不舒服呢？”
陆明昭委屈极了，蹲下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他低着头，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不敢轻易开口，最终只能无奈地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回肚子里，然后才用比蚊子还要小的声音闷闷的说话
“可是明明说好了的……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沈青青却跟来了，你没有让她回去。”
他缓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并不是讨厌沈青青，但是......就因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你们才是至亲，我是个外人。我看你们相谈盛欢，仿佛多余的人都插足不进去就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多余的存在，就好像从一开始与你约定好的就是她……”
沈醉歪了歪头，开始理解男主说的这些话。
嗯，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占有欲作祟吧。
对于男主角来说，对女主角有着比较强烈的占有欲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嘛，而且稍微大一些倒也算正常现象。
很显然，沈醉还是把这个当成了男主吃女主的醋，他也很无奈自己多次强调了自己作为女主父亲的身份似乎也于事无补。
对于沈醉和自己明显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陆明昭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是我忽略了你，这确实是我的错，但你没必要吃青青的醋啊。不管怎么说，我是她父亲，以后会跟她更亲近的是你才对。”
“可是……”陆明昭想要反驳，然后看到听清了沈醉说的话，大脑宕机了一下，“等等，什么？我吃谁的醋？”
“青青啊。”
“什么？沈青青？”陆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看着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气狠了一般，“你觉得我是在吃她的醋！”
“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不是喜欢青青？”
“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
二人相顾无言，四目相对之下，一人震惊，一人愤怒。
沉默，让今晚的夜风变得更冷了。
陆明昭都快气炸了，他就说怎么沈醉的思想总跟他达不到一起去，原来他一直认为的是自己喜欢沈青青！对他亲近和想要接近他都是为了他女儿！
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觊觎女儿的登徒子吗！而且直到现在这个人还在说他喜欢沈青青，怎么自己的喜欢表现得就这么不明显吗！
眼看男主整个人都炸了，沈醉沉默片刻，默默挪开视线。
“你不是重生的吗？那按理说你和青青不止一次做过未婚夫妻了，喜欢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谁告诉你做了未婚夫妻就一定要喜欢对方的啊！而且这婚事不是我们双方自愿的吧，是你和我爹定下的娃娃亲，我们那个时候话都不会说呢怎么拒绝啊！”
“而且现在我已经在拒绝了啊，再说了这次婚约已经被废除了吧，不止这一次每一次都是婚约被废除啊，什么未婚夫妻关系根本就不成立了！”
陆明昭被气急了，连刚才的伤心都顾不上，小嘴叭叭口若悬河，就差没把自己的肚子破开掏出自己的心给沈醉看了。
“就算我真的喜欢沈青青好了，但我喜欢的沈青青也不是她啊！难不成喜欢一个人就是因为她的名字，她的长相和她的家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叫什么喜欢，符合这个条件的每一个人都能上位了。”
“我喜欢他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拥有相同长相和相同名字的其他人，这是不一样的啊……就像我之前说的你跟其他的沈醉都不一样，那么多的沈醉才能找到我的同类，所以我就算真的喜欢沈青青也是不会喜欢这个沈青青的。”
“因为我喜欢一个人找了不是她而是其他相似的人，这跟替身有什么区别？”
沈醉大脑宕机一瞬，啊了一声，“抱歉，我没想到你能想的这么清楚……我还以为你跟你爹是一个性子，他就不太注重这些。”
陆明昭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陆时陆时，又是陆时！都到了人间界了他那死鬼老爹还在追他，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名为陆时的魔咒啊！
“虽然我是我爹的孩子，但我也不是我爹啊，我们性格是不一样的，沈醉。”陆明昭表情十分严肃，仔细一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沉，“你好好看看我，除了这张脸我跟我爹没有半点相似！”
“我比我爹聪明，比我爹天赋好，性格也比我爹好，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他看不透的东西不代表我看不透。”
“你为什么总是拿他来衡量我？”
说着说着，陆明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委屈。沈醉震惊的看着心理年龄已经几百岁的男主在一切都说开了之后委屈巴巴的都快哭出来了，他在控诉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就算他这么说沈醉也……
……罢了。
他叹息一声，“对不住，是我先入为主了。”
陆明昭哼唧一声，没有回答。
沈醉继续说：“但是我很奇怪，既然你对青青没有那个意思，之前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我以为你是想从岳父下手所以才对我说那些话。”
陆明昭：……
他的耳朵又开始红了，眼睛闭起来，不敢去看他。沈醉怎么总是在该敏锐的时候不敏锐，不该敏锐的时候敏锐？
“我只是……咳！”说到一半，他没有继续说，而是直勾勾盯着对方，问他：“这个问题先不说，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
“就是……”陆明昭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沈醉有些不明白陆明昭为什么会把话拐到这边来，一时间摸不准对方是什么心思。难不成对方故意试探自己，知道了沈青青的身世，又不想被自己察觉所以旁敲侧击的来试探自己？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自己说实话虽然暴露了沈青青的身世，却可以得到陆明昭的信任；另一种情况是自己打死都不承认那么陆明昭显然会失去对自己的信任，后者情况更麻烦一些，所以综合考量还是说出来更为保险。
他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是陆明昭忐忑不安的心意联想起来，实际上陆明昭这么问就是想作为一个跳板，问他如果喜欢上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人，别人还把他当成小孩来看怎么办。
或者问他如果被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喜欢上了会怎么想之类的话。
毕竟他很清楚沈醉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个人是他的爱人，沈青青的母亲。虽然从未谋面，似乎每一次都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但是沈醉这么多年都没有另外找别的伴侣就可以证明他对于前妻的用情至深了。
他自认自己是没有办法跟早已死去的白月光比较的，但至少，他想成为活着的人当中很重要的。
不是最重要，只是很重要而已。
因为理智告诉他想要成为最重要的人就一定要把排在自己前面的人都杀了，或者把沈醉迫害到众叛亲离的下场。可这样的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就伤害他，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他以为他的良心已经被磨灭了，本来杀人玩弄人心都无动于衷了，谁知道现在突然发现他这个该死的恶魔居然还有一点真心。
何其讽刺。
陆明昭在等待对方肯定的回答，却不料等来了对方的否定。
“如果你说的喜欢是男女之爱的喜欢，我的确没有喜欢过别人。”
“什么？”陆明昭再次震惊，眼睛都睁大了，“那沈青青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不是你亲女儿？原来你还有给别人养孩子的癖好……”
而且养的跟亲的似的。
沈醉轻轻踹了他一脚，“小子，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了，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
陆明昭：……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摇头，在地上坐着往后退，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她不是我女儿的？她眉眼与我长得就这么不像吗？”沈醉语气称不上有多好，但陆明昭始终认为，就他之前在外听到的这个人的传闻来说，这个人现在没有把他的头拧下来已经算是自己造化高了，“她当然是我亲生的，但我的确没有成过亲。”
“……是私生的？”
“你嘴是真的不想要了？”
陆明昭又赶紧捂住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沈醉盯了他半晌，在陆明昭心虚的都不敢看他的神情中缓慢开口：“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成亲，虽然你爹总是催我找个伴也好过孤家寡人，但我很清楚我的身体和我的境遇对于别人来说就是拖累。别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便是有了，也是不会成亲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会命不久矣的，毕竟煞气已经渗入肺腑，药石无疑，能在暴走前保持理智自裁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就算不抱走煞气和心魔也会一点一点的腐蚀我的身体，最后让身体彻底衰败死亡。”
“到那时我的伴侣若成了遗孀，因着我的缘故，成了所有人都针对的对象，我岂不是罪大恶极，死了还要祸害他人？”
“所以不管你爹怎么说，我都没动过这个念头。与我明确表示想要成亲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都被我拒绝了，久而久之我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这件事也就被传了出去，所有人都默认我是块朽木，也就都没有再动这个念头了。”
陆明昭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听到“煞气”和“命不久矣”两个词的时候，心狠狠的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不会这样的”，但他自己也正被煞气缠身，就连他自己也是无法控制自己。
所有被煞气缠身的人都终将命不久矣，自我了断已经是最体面的结局了。
“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会有沈青青？”陆明昭问，他的声音沙哑极了。
“唔……后来？”一说起这个，沈醉的眉眼骤然温和下去，整个人散发着舒缓的气息，“后来你出生了之后你爹一直抱着你来找我炫耀，说他有儿子了，还跟我说如果将来我也有儿子那就让他们结拜兄弟，就跟我们当时那样。”
“我那时在想我是肯定不会成亲的，又怎么会有孩子呢？有孩子也只能是从外面捡来一个孩子，但由于一些原因……我不是很想要这样的孩子。”沈醉抿着唇。
他没有说是因为自己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都是被捡来的，明明都被好好的养大了，大师兄也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却偏偏要背叛整个宗门。所以他有些害怕了，虽然二师兄他们并没有背叛，但还是害怕再出现大师兄那类人。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醉也觉得自己这样太疑神疑鬼了，但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本来我就打算就这么过去了，但自从成了亲，有了你之后，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时变了。他以前是个无拘无束的浪子，经常在外面闯荡，很不愿意安静的在一个地方多待会儿，但是遇上了你母亲之后，他居然愿意好好的去考虑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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