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牵着手，再次回到那个灯火通明的闹市，一路默默无言。
半晌，闻知意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
蒋珣偏过头，“嗯？”
女孩看了他一眼，唇瓣微微蠕动，支吾了好一会还是说出来了，“会不会觉得我刚才那样很圣母？”
憋了一路的心事开了个头，剩下的话也并非难以宣之于口，她呼出一口气，惆怅道：“明明世间上还有很多跟爷爷相类似的人，甚至有的还未解决温饱...”
“我真的看不了人间疾苦。”闻知意垂下头，喃喃自语，“可我只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一时心软买下的两百多颗馄饨，我要吃好久才能吃完呢。”
“那你后悔吗？”
闻知笑了一下，目光带着坚定，“并不。小馄饨也很好吃呀，大不了我把肉挖出来当丧彪加餐得了。”
“那不就好了？一百块买个心安也好啊。”
“还有，谁说吃不完的？我的胃口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蒋珣松开了彼此相握的手，轻柔覆上她的脸，“没事，宝儿你别自责，你已经做得很棒，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善良是上天赋予一个人的天赋，所以你格外的漂亮。”他还在哄闻知意，“你也并非什么圣母，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还是拥有恻隐之心的。”
“哪怕其他人不帮衬，但也一定会对同情爷爷的遭遇。”
“别多想，嗯？”蒋珣重新牵过闻知意的手，拉着她慢慢往出口走，“就算你没有买下爷爷的馄饨，我也是会喊人明天去帮衬他的。”
“喊谁？”
“就基地里的那些员工。”他看向她，满目柔情，“话又说回来，明天你有事情忙吗？”
“没有。”闻知意摇摇头，“怎么了？”
“知意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明天上我那去玩吧？”蒋珣一脸期盼地望着她，“我想你去。”
闻知意不去，其他人怎么知道他们的头有媳妇了呢？
男人一脸戏谑地睥着她，薄唇微扬，“新媳妇是时候该露面了。”
“谁是你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闻知意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双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嘟囔，“那就去呗。”
女孩撇了撇嘴角，把脑袋偏过一旁，冒红的耳尖出卖了她，“反正我又没什么事。”
蒋珣看着她这般嘴硬的模样，用力握住手中的柔荑，眉飞眼笑。
“谢谢闻小姐赏脸给小的这个机会炫耀。”
闻知意哼了一声，嘴角慢慢上扬，眼珠子不断提溜，“你知道就好。”
“贺女士送来的肉估计明天中午就落地了。”蒋珣垂下眼看着及肩的那个女孩，“你不是想吃肉么？”
“刚好去我那边玩玩，场地很大，项目很多，还是挺新奇的。”
闻知意听着他画的大饼，有些心动，“好啊，明天你来接我。”
“那你不忙啦？”她又问。
男人哂笑，“已经没什么事了，后面的事情我已经交给东子负责跟进了。”
闻知意嗯了一声，说了句挺好的之后便没了下文。
气氛又安静下来了，不过两人之间并不显沉寂，有的尽是温情。
两人牵着手，离美食节的出口又近一步，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吗？”
蒋珣偏过头去凝视她，目带询问，“怎么了？”
“其实我高中的时候被骗过一次善心。”闻知意说这话的时候，不难听出她话里的难过。
闻知意把自己如何被骗的经历向蒋珣娓娓道来，“那时候我好像才十六七岁，有一次在电影院的时候，我遇到了聋哑人，那个男的拿着一张卡片，上面写满了捐助爱心者的名字和他们所捐献的金额...”
“他对我打着手语，我看不懂一点。”闻知意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分，“然后他就把他的收款码怼在我面前，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扫了十块钱给他。”
“其实十块不多，给了就给了。”她停顿片刻，面露愠色，“可是我看完电影之后在麦当劳遇见了他！”
蒋珣听后，噗嗤一下笑出声。
闻知意越说越大声，姣好的面容也变得不淡定起来，脸蛋红扑扑的，是生气的潮红，“他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还停下来驻足看了他好一会，他淡淡瞟了我一眼，走得可快了，一点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呆滞。”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给人骗啦！”闻知意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跺了下脚，“那十块钱我拿去买正新鸡排都不给他。”
“你知道不？以前正新鸡排的物价才十块钱一份，我每周六放学都会买，老好吃了呢，还送一杯酸梅汁。”
蒋珣笑得更大声了，眉眼全都舒展开来，“哈哈哈。”
“你还笑！”闻知意瞪了蒋珣一眼，“我当时发现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难过，感觉自己的心都碎成好几瓣。”
男人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板着脸，恢复以往冷峻肃穆的表情，只不过那深邃的眼眸还泛着一丝水光。
“这个人太坏了，会遭报应的。”他看出来了闻知意还在生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积福报，他造阴孽。”
闻知意颇有感触地点点头，“对，你说的没错，我后来也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
不然还能怎么样？耿耿于怀吗？
总得找个让自己舒心一点的理由。
“哎，还好他是骗子。”闻知意默了默，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璀璨繁星，“如果说他真的是聋哑人，而我才给了十块钱，只怕我会更自责。”
蒋珣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勾了勾唇，眼也不眨地盯着闻知意看，有欣慰，有欢喜，有温柔，有爱意。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准没错，所以当初才能在人来熙攘的机场里一眼锁定她，顺利抱得美人归。
男人将自己的额头轻抵上那光洁的额间，喃喃自语，“真好。”
他的姑娘，他的宝贝啊。
“不好意思！”一道干涩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温存。
蒋珣不悦地睁开眼，循声探去，发现是一个身材瘦小，相貌平凡的男子，就是那种丢在人海里也很难发现的那种，但他肤色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身高莫约一米七五，瞧着二十岁上下。
“不好意思。”那男子再次道歉，见蒋珣没什么反应，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今天是女生节。”他伸手在布帆袋摸索了很久后才从里面掏出一个礼盒，是一朵铃兰。
男子递给了闻知意，“送给你。”
“不要钱的，免费。”他重复。
闻知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蒋珣，朝他礼貌笑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了。”
男子摆摆手，“不用客气。”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热心之举，他转过身又朝两个走来的女生送花，只不过这一次他掏盒子的速度很快，而且那两盒是普通的玫瑰，“小姐姐你们好，不好意思打扰了，今天是女生节，这是送给你们的。”
“放心拿着吧，免费，不收钱！”
他一路走，一路送，慢慢地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莫名收到路人赠送的鲜花，闻知意还挺开心的，她拉着蒋珣，“走吧，我们回去了，今晚好累呀。”
“等下还是东子来接我们吗？”
蒋珣盯着那个远去的羸弱背影，若有所思。
“不是，东子肯定也喝酒了，我们今晚打车回去。”他回过神，看着闻知意，重新把牵手的主导权掌控在自己手上，“是不是困了？我这就打车，先送你回家。”
拐角的路灯似乎是线路老化的缘故，发出电流的滋滋响，灯泡一闪一闪的，照射出灯柱下微微歪着头的人，他的影子窥视着左前方，伫立不动，手里还拎着一个布帆袋，而后——
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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