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括心中感慨万分,北玄人才辈出,反观西陵,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萧瑜,也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先生,希望将来不用在战场之上兵戎相见。”
他提着酒坛子,示意顾浔走一个。
两人喝了一个后,程括起身。
“先前看陛下的模样,是有话要对你说,老夫就不讨人嫌了,哈哈哈。”
程括回到大殿之后,柳如烟便走了出来。
看着一身酒气,脸色微红的顾浔,她开口问道: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顾浔没有隐瞒,直言道:
“明日。”
“这般匆忙的 吗?”
“从北原南下后,还未曾回过洛阳 。”
“我这一国之君,多少有些不称职。”
柳如烟轻轻点头,沉默了片刻。
“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顾浔嘴角微微上扬,洒脱自然。
“能呀,为什么不能。”
“你真就不怕有一天你我战场之上兵戎相见吗?”
顾浔喝了一口酒,继续倚靠在台阶上。
“怕呀,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柳如烟安安静静的坐在顾浔身侧。
“我想,一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是吧?”
“嗯,我也觉得如此。”
“来,喝一个。”
两人坐到了天色蒙蒙亮,直到坛中酒水早已喝尽。
柳如烟喝的酩酊大醉,本就妩媚的容颜,在酒水的催熟下,显得 越发妩媚。
看着靠在自己膝盖上便沉沉睡去的柳如烟,顾浔只是悠悠叹 了一口气。
随后将他搀扶回住处,交给了老妪。
朦胧的天色中,顾浔便悄悄离开觅西城,没有与任何一人辞别。
觅西城外,熊长野好像早就料到顾浔会不辞而别,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先生,我送一程。”
顾浔轻轻点头。
两人一路向东 而去。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喊你先生,或是陛下,亦或者的苏兄。”
熊长野才情不输程括,程括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自是能看明白。
“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能并肩而行,是吧。”
“如此的话,那我还是喊你先生。”
熊长野翻身下马,亲自为顾浔抚缰,一直将顾浔送到雨落亭。
“熊将军,就到此吧,天下路永远送不完。”
熊长野止步,朝着顾浔恭恭敬敬一拜。
“首谢先生引荐之恩。”
“若是没有先生,熊某可能依旧背负着杀害萧将军之名,四处流窜。”
“自由之身尚且不有,更别说这大将军的身份。”
“再谢,先生大义,替西陵解灭国之危。”
顾浔一把托住熊长野,阻止了他第二拜。
“第一拜我可安然受之,这一拜我受着有愧。”
“以熊将军之远见,想必也能看出来,我这是在以西陵落子。”
“既有目的而为之,自当受不起大义之名。”
熊长野不敢苟同。
“先生之所为,固然是布子天下,可与西陵百姓来说,他们免除了更多的兵戈之祸,这便是大义。”
“若先生将来问鼎天下之时,西陵恰好成为一颗绊脚石,希望先生你与陛下多多协商,以免百姓之荼毒。”
顾浔忍不住笑道。
“若是让西陵的大臣听到如此 言论,熊将军估计又得背上一个卖国贼之名。”
身形高大威猛的熊长野看似有些憨厚,实则心中城府如深之底,如山之顶,胜过许多自称 奇人的谋士。
只是他城府如表象一般,光芒内敛,不显山水。
“天下之大势,已不在西陵,没有先生问鼎天下,一样会有他人。”
“西陵若是逆风打浪,少不了的鼻青脸肿 ,最后一样免不了跪地求饶。”
“名门望族高举宁死不屈的名节,到头真有几人死于泥泞?”
“百姓只有温饱平安,结果却是沙场搏命。”
“名门望族的腰很值钱,平民百姓的命贱如草芥。”
“正如子铭先生所说:高谈家国大义者,不知饥为何物。”
“当然, 若是先生与陛下无法化干戈为玉帛,真走到兵戎相见之时,熊某当是家国大义为先,私人恩怨为后。”
顾浔对于熊长野越发刮目相看,没有想到武将的狂野下,还有一颗文臣之心。
“可惜了,若是柳如烟早十年发现你有这般才能,西陵或许不用忧愁内乱之局,甚至可以东出剑门,问鼎天下。”
“先生说笑了,若真如此,恐怕熊某早就与萧将军一样,含冤九泉了。”
“世间之事,终究难求一个两全其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将军如此,先生的大伯顾权如此,当年的晋国太子陈恪如此。”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惊才绝艳之人,到最后还不是难免黯然落幕。”
顾浔哑然,熊长野能在柳宗把持朝局之时,苟活下来, 绝对不是什么运气。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我都要后悔当初没把你带回大秦,而是将你留在西陵了。”
熊长野归还顾浔缰绳。
“先生,一路好走。”
顾浔策马扬鞭,背对着熊长野挥了挥手。
熊长野一边挥手,一边高喊道:
“先生,既做君王,大道不该如此小,夫人不该如此少。”
“江山美人,皆不可辜负。”
余从英带着柳宗逃了一天一夜,为了不让柳宗杀回去,一路上,柳宗都处于昏迷状态。
“这是哪里?”
缓缓醒来的柳宗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
失子之痛,灭国之恨,让他一夜间头发变成了糙灰色,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
余从英将熬好的米粥放在一旁,搀扶住挣扎起身的柳宗。
“陛下,我们在一艘船上,正沿着清源江一路南下,去往南晋。”
“到时候我们又从南晋西进,去往蚩冥,去和蚩冥 借兵,杀回去。”
柳宗庆幸余从英没有直接将他带去蚩冥,不然就是 送死无疑了。
“我们只是蚩冥的一颗棋子,现在已经毫无作用,你觉得他们还会可怜我们吗?”
“陛下,可我们与蚩冥是盟友,他们不该见死不救。”
“从英,不要将事情想的这般简单,我们已经败了,并且再无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以后,你别喊我陛下了,西蜀已经亡 了。”
余从英看着一脸认真的柳宗,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陛下,只要你还没死,西蜀就不曾 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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