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父!雄父!哥哥他醒了!”
小贝伊听雄父的话,从刚采摘回来的小筐里,拿了一颗最大的浆果,迈着细长的小腿,跑到了哥哥的房间。
哥哥沉睡了五年。
被照顾得很好,不像一只植物虫。
他的脸庞红光满面,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只待一个时机爆发。
三岁的小贝伊,前阵子经历了第二阶段的发育,长成了人类五六岁幼童的大小,染成纯黑的发色也变回了金色。
雌父和雄父说他马上就可以去虫崽幼儿园上学了。
在那里,能认识许多朋友,不再孤单。
可是小贝伊依旧觉得哥哥才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想去上学。
他想和哥哥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
即便哥哥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也不能陪他玩。
不过就算哥哥不能说话,他却像现在这样,站在哥哥的床边,看着哥哥的睡颜,给哥哥讲今天发生的趣事。
“哥哥,今天雌父带我去浆果园摘大浆果了,你瞧,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小贝伊将整个上半身趴在哥哥面前,眯着弯弯的小眼睛,笑着说道。
哥哥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
于是,他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把浆果放到哥哥的鼻尖闻了闻。
这时他发现,哥哥的黑色睫毛,好像动了一下!
“哥哥!”小贝伊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哥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对吗?”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平时小贝伊想和哥哥说话,怕哥哥听不到,都会将想说的话用精神力传达。
每当他这么做,就感觉哥哥能听见。
偶尔,哥哥的身体里,会冒出几丝精神力作为回应。
但今天,他没有用精神力交流,只是普通地说话,哥哥竟然有了反应!
“哥哥?!哥哥你醒了吗?!”
小贝伊凑到哥哥的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地说。
但哥哥就眨了那一次眼,没有再给任何反应。
小贝伊情急之下,想用精神力看看哥哥到底什么情况,于是周围一阵风涌。
他轻轻一眨眼,过量释放的精神力就将窗帘吹开。
窗户被周至简打开透气。
这时一阵凉爽的风吹了进来,傍晚的红光照了进来。
一瞬间,房间里亮堂堂,外面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从哥哥的房间里,可以俯瞰小洋房的后花园。
无论底下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还是哥哥的面孔,都在这束光下生机勃勃。
“哥哥哥哥!贝伊给你带了好吃的大浆果,想吃吗?想吃的话,就睁开眼睛看看贝伊吧?”
小贝伊一面用嘴巴发出声音,同时将这句话用精神力传送到哥哥的脑海中。
他期待地看着哥哥。
每一次他都如此期待,每一次都失望离开。
不过这一次,他感觉有什么不同?
“哥……哥!”
这一次,哥哥真的睁开了眼睛!
哥哥的脸长得像雌父,小脸蛋等比例长大了,浆果般红的大眼睛睁开,正疑惑地看着他。
“哥哥哥哥你醒啦!”
小贝伊凑到哥哥的眼睛正前方,一张绽放笑容的大脸出现在刚苏醒的虫崽面前,激动地大喊:
“哥哥我是小浆果呀!雌父!雄父!哥哥醒了!快来看呀!……哥哥,哥哥你认识我吗?哥哥哥哥……”
小贝伊的小爪子捏着红红的浆果。
激动间,一用力,浆果的汁水都流出来,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周至简和伊米尔听到声音,恨不得长了五条腿,赶忙跑了上来。
一进房间,只见一只黑发的瘦小虫崽,坐在小床中央,水汪汪的绯红眼睛,听到声音,正茫然地看着进门的他们。
……他们没有做梦!
“念伊!”
“我的崽崽!”
周至简和伊米尔湿润了眼睛,同时跑了进去,紧紧地抱住了小念伊。
“嘤嘤嘤,听说大小虫主醒了,本机太高兴了嘤嘤嘤~”
连扫地机器虫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小贝伊的喊声,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收回伸长的机械腿,就见一只小虫崽坐在床上,滴溜溜的眼睛,像什么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正看着它。
“小虫主呀嘤嘤……”
扫地机器虫连滚带爬地来到床边,爱怜的绿眼睛看着这只它从虫蛋起就开始照顾,照顾了差不多快六年的小虫崽:
“嘤嘤嘤小虫主你还记得本机吗?……”
“……”
小念伊不说话,愣愣地看着这只移动滑稽的扫地机器虫,眨了眨眼。
虫族幼崽从破壳之后,大多会忘记虫蛋时期的记忆。
所以无论是与扫地机器虫,还是周至简和伊米尔。
作为一颗虫蛋,从伊米尔的肚子里生下来之后,以及在奥利德港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全都不记得了。
小念伊转过头。
虽然不记得,可是他闻到紧紧抱着他的这两只大虫子的身上,有特别特别好闻的味道,仿佛在虫蛋的时候闻到过,令他在这陌生的环境下感到安心。
小念伊张了张嘴,对几乎要把他抱得呼吸不过来的金发雌虫说:
“雌……父……”
“!!……”
伊米尔紧紧抱住自己的第一只虫崽,眼泪在通红的眼眶中打转。
当扫地机器虫问小念伊是不是记得过去的事情,看见小念伊茫然的眼睛。
伊米尔觉得,小念伊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情,忘记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只要他平平安安。
就算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这个失职的雌父,那也是自己活该……
可他、他还记得自己……
明明雌父对他……雌父根本没保护好他,没有资格做这个雌父,他却……
哗的一下,伊米尔滚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他抱着刚苏醒的念伊,他失而复得的可爱的小虫崽,失声痛哭道:
“呜呜念伊……我的念伊……”
“伊米尔……念伊……都好起来了,不哭了……”
周至简看见这个场面,温馨又感动,抱着一大两小三只虫崽。
他嘴上说着不哭,自己的脸颊却也流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当然,没有伊米尔那么夸张。
小贝伊发现雌父和雄父虽然流眼泪,但却是笑着的,所以是高兴的眼泪。
肯定是哥哥醒来,大家太幸福了。
于是他也凑了上去,学着雄父的话,紧紧抱住了大家:
“雌父雄父不哭哭,雌父雄父还有哥哥和贝伊要永远在一起!”
……
主星军事学院。
学院里,一幢幢高耸的教学楼顶,偌大的操练场上,都插满了虫族帝国的军旗,颜色鲜艳,迎风飘扬。
每一只年轻雌虫,都渴望进入这个学校,成为一名合格的守卫帝国的军雌。
而今天,是又一批年轻军雌的毕业之日。
他们情绪激昂,蓄势待发。
毕业生们整装站在帝国军旗之下,站满了整个操练场。
台上是学院校长的毕业致辞:
“年轻的军雌,恭喜你们……”
在这些毕业生的后面,站着来参加典礼的家长观众。
其中就有伊米尔。
他一只手牵着一只虫崽。
尽管站在最后一排,以他的身高,也毫不费力地看到致辞的校长,以及第一排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文斯和维斯。
周至简外出考察,没能参加。
所以除了两只虫崽,他还顺便带上了周至简给维斯和文斯的毕业礼物:
宇宙超级无敌蚰矿石。
“年轻的虫族士兵,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帝国……”
台上校长慷慨陈词,维斯和文斯还是老样子,觉得无聊,耐不住性子。
他们踮脚朝后面望去, 果然发现伊米尔如约而来,笑嘻嘻地招手。
伊米尔也面带微笑地回应。
毕业之后,这些军雌将投递简历,进入各大军团,开启军旅生涯。
那些被刷下来、没被五大军团招揽的,则还有机会进入贵族私虫舰队,进行宇宙探险,必要时应援帝国军队。
如果还是没被选上,那就只能转行,在主星做保镖什么的。
要是这也不行,那就只能回老家星球种地了。
由于受到伊米尔的照顾,维斯和文斯两兄弟没有因为平民出身而被歧视。
两兄弟虽然天赋不高,但凭着坚强的意志,无论是理论学习还是军事训练,都相当努力,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之一。
毕业前的实习季,两兄弟毫不犹豫地向第五军团递交了申请书,表现优异,现在成功被第五军团收编。
接下来,他们便要进入军团历练,离开主星,去外星系驻扎服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原来是庆祝校长终于讲完了。
现在轮到优秀毕业生颁奖环节:
“下面有请——尤莱亚斯殿下,颁发优秀毕业生的奖状!……请叫到名字的优秀毕业生依次上台,文斯·博涅、维……”
听见尤莱亚斯的名字,操练场上响起了比校长下台更加猛烈的掌声。
“是尤莱亚斯殿下!!”
“哇塞!有幸见到尤莱亚斯殿下,虫神开眼了!!”
尤莱亚斯的雄父梅尔德亲王是主星军事学院的荣誉校长。
生前都是他颁发毕业生奖项。
他唯一的皇兄拉迪,不屑于参加这种琐事,所以雄父去世后,每年都是尤莱亚斯来颁奖。
今年也不例外。
伊米尔看着在台上不自在,可顾及形象,又不得不正襟危坐的尤莱亚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然而他牵着的两只小崽子,只听见周围热烈的呼喊应援声,却因为过于矮小,什么都看不见,强烈抗议道:
“尤……莱亚斯……雌父我看不见!”
“雌父雌父!崽崽和哥哥也要看尤莱亚斯给维斯和文斯哥哥颁奖!”
“好好好,雌父这就让你们看。”
伊米尔笑着,摸了摸两只小虫崽的头,修长的胳膊,一手提起一只,轻轻松松将两只小虫崽,一左一右,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两只小崽子这下可是坐在“巨虫”的肩膀上,看得一清二楚了。
“尤莱亚斯……”
小贝伊对颁奖不感兴趣,看了两眼便好奇地四处张望,而念伊则眨了眨红色的大眼睛,看得入了迷。
蔚蓝的晴空,耀眼的光,穿一身白的尤莱亚斯,正装笔挺,银发瀑布似的垂下。
尤莱亚斯可真好看呐……
这只小雄虫翕动了小巧的鼻尖,仿佛闻到尤莱亚斯身上香甜的气息。
散场后,小念伊被放了下来。
他意犹未尽,扯了扯伊米尔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
“雌父,我长大了能娶尤莱亚斯吗?”
伊米尔自己是因为幼年的经历而不喜雄虫,可尤莱亚斯……
则是没有雄虫能入得了他的眼。
身为皇族军雌的尤莱亚斯,孤僻骄傲,他的择偶标准可不是一般的高。
换句话说,帝国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受得了尤莱亚斯的雄虫。
自家的小雄虫崽,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好兄弟,也不知到底是谁要遭罪了?
伊米尔牵上小雄虫崽的手,轻轻笑了笑:
“那我们念伊得加油喽,尤莱亚斯可是很~受欢迎的。”
“不行!”
另一只手牵着的小贝伊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无比震惊道:
“哥哥和尤莱亚斯结婚了……那我怎么办?!!”
……
“伊米尔少将!”
“少将!”
维斯和文斯背着鼓囊囊的行军背包,即将登上星舰之际,看见伊米尔前来送行,激动地大喊招手。
第五军团行程紧张。
刚刚毕业典礼一结束,没两个小时,他们就要随星舰出发去驻扎地了。
伊米尔将两只小崽子暂时送到尤莱亚斯那里照顾,独自过来送行。
看着长大的两兄弟,他也向他们打招呼走近,脸上笑眯眯的。
看着眼前的巨大星舰,他仿佛想起了自己刚毕业时,被军团的前辈们关照、第一次远征的时刻。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无知无畏的幸福时光。
不过,现在的他,比那时候要幸福得一百倍,一千倍。
“维斯,文斯,上了军舰听杰里的指示,千万别像小时候那样冲动。”
伊米尔拿着周至简给的蚰矿石,郑重地递给了两兄弟,笑了笑,说:
“这是雄主让我给你们的毕业礼物……还有,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雌父,叫雄主一声雄父吧?”
在他说话间,维斯和文斯两兄弟已经不客气地拆开了礼物盒子。
发现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蚰矿石,两兄弟忍不住大声惊叹:
“是蚰矿石!”
“宇宙超级无敌蚰矿石!!”
他们一直想要周至简的这块蚰矿石。
有了它,就能弥补他们精神力不够强大的缺点,为雌父报仇就更有把握了!
两兄弟一边拆礼物,一边想着:
原来周至简那家伙还是有虫性,还是想着他们的……
然后又听见伊米尔说要他们改口叫他一声雌父,两兄弟顿时泪目:
“伊米尔……雌父……”
“雌父!”
他们含泪哽咽一边说着,一边扑上去,像小时候每当遇到危险,伊米尔来救他们时那样,紧紧地抱住了伊米尔。
三只虫子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伊米尔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
“艾利是我落难时最好的朋友。
“环境对虫子的影响是巨大的。
“正因为我们的祖先出生在植物茂盛的星球,而异族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下,两个同源的种族,才有后来的天壤之别。
“在荒星那样艰难的环境下,虫会变得自私,变得利己,我身为艾利的好朋友,他精神状态不好,我却没发现。
“那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我本来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的……”
伊米尔遗憾地垂下眼,接着又抬起头,眼眸一沉,认真嘱咐道:
“你们愿意叫我一声雌父,那就记住一句话,无论何时,只要你们回头,这里都是你们的家,我们永远等你们回来。”
他从周至简那里知道,是他没有阻止维斯和文斯,两兄弟执着于为雌父复仇,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
让兄弟俩探寻艾利死亡背后的真相,伊米尔不后悔;
他后悔的是,自己发现得太晚了,已经无法阻止。
他握紧了两只虫崽的手,说:
“雌父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时刻牢记告诉你们的,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不要屈从于环境,我们之所以和低等生物有区别,在于我们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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