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园添丁的消息传的很快，何文俊身为文昌书院的山长，早已声名在外，只要与书院有点关系的人，基本上都会去祝贺一番。
不过这些人分成了两拨，年轻一辈来了颐园，老一辈的则是都去了林家，一时间两处宅子皆是宾客如云。
何文俊有意将这份喜悦分享给项小满，便派人去给他传信，不料人到校场一看，才发现这里已经仅剩下数十名留守军士。
与此同时，秦光也刚刚来到书院，正在与项谨汇报邺邱新军的动向。
项谨点着头：“动作倒是挺快，现在到哪了？”
“属下回来前，大军刚刚离开校场。”秦光计算着时间，“以行军速度来看，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应该距离蠹鱼山不足十里。”
“嗯，良平与蠹鱼山有过接触，上面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流民，此次围剿应是没什么危险。”项谨分析着，又问，“你在他身边安排了几个人？”
“两个，不过……”秦光有些犹疑，“军中选将之后，火头营便又增添了不少人，如今营中人数过多，属下有些担心他们两个顾不过来。”
大军人数剧增至五千余众，已经让二十三个伙夫力不从心，贾淼虽未带过兵，却也深知军士餐食的重要性，早在选将后的第二日，便直接往火头营增加了一支百人队。
饶是如此，平均下来一个人也要负责将近五十人的伙食，辛苦程度不比前线轻多少。
项谨笑了笑：“无妨，浑小子机灵着呢，他应该能察觉到你在他身边安排了人。”
“少主确实有所察觉。”秦光点点头，语气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不过好像有些偏移。”
项谨抬了下眉：“此话何意？”
“少主似是把那位粮官当做我们的人了。”
“哦？”项谨好奇，“那粮官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还没查清。”秦光眸光微动，“营中传出消息，只说那人应是身怀武艺且实力不俗，另外他对少主很是关照。”
“武艺高强吗？”项谨颔首低眉，呢喃道，“为何会关照小满呢？”
想了一会儿，却又想不明白：“算了，既然他对小满没有恶意，那便再查查吧。”
说完又嘱咐道：“楚江已经彻底查清了这支军队的目的，意在向南整顿各世家大族和一些贪官污吏，围剿蠹鱼山只是搂草打兔子迷惑众人而已，小满最恨贪官污吏，性子又急，你让人看好他，万不可让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属下明白。”
项谨微微点头，第一次让宝贝徒弟孤身犯险，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又不想让他始终在自己的呵护下成长，便也只能狠下心了。
又重复交待了许多遍，一定要保证项小满的安全，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啰嗦，这才让秦光离开。
此时的项小满，正身处邺邱城北二十里外的一处山丘上。
五千人大军临时休整，山丘上旌旗招展，颇有气势，醒目的黑色“豫”字州旗与赤色“贾”字将旗在前军飘扬，让项小满看的连连撇嘴。
“书生当将军，这世道是真疯了。”
身边的王越正在摆弄那一把宽背斩刀，听到项小满又开始发牢骚，忍不住笑问：“你瞧不起书生？”
“不能说瞧不起，我有个好大哥就是书生。”项小满随地一躺，拔了根青草咬着，“都说书生误国，千百年传下来的老话，总是有些道理吧。”
王越听得出来，项小满话里话外明显就是对书生没有好感，然而同样是书生，却能让他称为好大哥的，那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那位好大哥是什么人？”
项小满不答反问：“城里有个文昌书院你知道吧？”
“知道。”
“嘿嘿，他就是书院的山长。”项小满一脸得意，开启了炫耀模式，“他还是刺史府参军的女婿，为人仗义，性格豁达，恩怨分明，嫉恶如仇，满腹经纶却不酸腐，我看呀，世上的书生就找不到比他强的。”
“呵呵，第一次见你如此称赞一个人。”王越轻笑着，不过这笑容有些耐人寻味，“实不相瞒，我也听说过他，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啥事？”
“世上读书人，多是为求功名以博得个封妻荫子，你这位大哥既有如此学识，为何不入朝为官呢？”
项小满白了他一眼：“嘁，你懂啥？！”
王越没有在意，试探的又问：“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项小满坐了起来，吐掉那根被他嚼的不成样子的青草，看了看身边东倒西歪的火头军，贴到王越耳边，神秘兮兮的问道：“真正心明眼亮的人，哪个会愿意为这破朝廷卖命？”
王越一怔，皱了皱眉，扭头看着项小满：“这话你也敢说？”
“要是你一家子都被流寇杀害，朝廷却不管不顾，亲生妹妹被当官的掳走，挖眼割耳断手断脚……”项小满嗤笑一声，“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是这个反应。”
王越瞳孔骤缩，看项小满的眼神再度发生了变化，这是他第二次重新审视项小满。
“你说的可是……”王越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前两年大批流浪孩童被拐一事？”
项小满心头一惊猛地站起，低头凝视着王越：“你咋知道这件事？”
“我……”
王越刚要开口，传令兵却在此时通知大军开拔。
项小满被憋的难受，一把拉住王越催问：“你快说，你是咋知道这事的？”
声音太大，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平日关系较近的几个人，更是直接开口询问二人在聊些什么。
项小满没好气的把他们推开，又死死盯着王越。
“回头再说。”
王越敷衍了一句，在项小满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顶着他吃人的目光快步离开，整顿火头营集结。
大军继续向北而行，直到距离蠹鱼山不足二里，火头营与负责粮草辎重的三百军士才又停下。
看着大军远去，项小满终于又抓住机会，缠着王越冷声追问：“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王越叹了口气，拉着项小满去到一边，盯看了他好一阵儿，问道：“你知道天中县吗？”
“当然知道，我还在那待过一阵子呢。”项小满疑惑道，“天中县咋了，跟那件事有啥关系？”
王越没有回答，又问：“那你可听说过大召杀神？”
“大，大召杀神？”项小满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你，你是说，徐云霆？”
“不错，徐云霆，大召镇南侯。”王越苦涩一笑，远眺南方，“前两年豫州大旱，朝廷不管不顾以至盗匪猖獗流寇横行，去年秋天，有流寇攻破天中县，其中一家富商惨遭掠杀，一家三十三口无一幸免……”
一幅熟悉的画面在项小满脑中闪过：“你说的是钱员外家吗？”
“不错，看来你还记得。”王越转过头，盯着项小满，“我，就是钱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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