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初扬脸上的表情短暂陷入了凝滞。
很快，他释然地再度笑起来：“你可真有意思呀，星星哥哥～”
“好吧，你都这么有觉悟了，我要是不支持，岂不是显得很不给面子。告诉你个秘密，你想找的东西现在就在我身上呢。”
“……什么？”
“我全部的核心数据呀。”莫初扬翻身坐到窗台上，晃着腿笑嘻嘻同他解释，“没有备份，都在我身上了。只要我现在这具身体毁掉了，一切就结束了。”
“为什么露出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吗？我还以为你愿意在这里同我聊这么久的天，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某个怪大叔来收拾我呢。”
崔星烛刚要反驳，忽听身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与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激烈金属碰撞声。他第一时间抽出了背后的大剑，回身就见05被一群拍打着与蝙蝠翅膀型态类似的薄膜状翼手的烟花盒追赶。05背对他们，且战且退，一只烟花盒刚要向他开炮，就被他一枪砸在身上，抽飞出去，摔在墙壁上扁成了一摊废铁。
他似乎就是这样一路杀上来的，在他现身的那条通道里，还有类似的飞行烟花盒和其他稀奇古怪的怪物源源不断涌来，放眼望去看不见尽头。
于是崔星烛明白过来，莫初扬应当早就知道05来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剑，迟疑一瞬，就想上前与05汇合。谁料他身后莫初扬突然出声，不紧不慢笑道：
“不许帮他。”
崔星烛的动作顿住了。
“你要去帮那个怪大叔，就别怪我背后偷袭了……我也不是很不起眼吧，怎么拿我当不存在呢？”
“反正他厉害得很，有本事把我布局那么久的计划打破，把我放在各地的备份全都毁掉——你担心他做什么呢？”莫初扬的语气很平静，内容却像是阴阳怪气，“我的老好人哥哥啊，别瞎操心了，你死了他都死不掉。”
“让他慢慢打吧，你这么有精神，继续陪我聊天啊，好久没有人愿意好好听我说话了。”
他这番话说得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避讳。在房间门口停步挡下所有怪物的05回头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闲得慌就去做ai陪聊，大把人愿意跟你闲聊。”
“可以啊。”莫初扬一口答应下来，笑容没有半点波动，“那大叔你要不要陪聊服务啊？虽然你很讨厌，但我很有服务精神的，勉强服务一下你也是可以的哦～”
“……”05转头就继续打架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莫初扬早就意识到05的来意，眼下又在原本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被对方一手破坏了计划，逼回了游戏中，他面对05时的态度属实与面对崔星烛时大相径庭，对话过程中的火星子都快溅到崔星烛脸上了。
“……我们不是来跟你聊天的。”崔星烛试图打圆场。
“我知道啊，你们不是来杀我的吗？”莫初扬奇怪道，“那你不想跟我聊天，想要我做什么？我总不能一点也不反抗，躺下来任你们杀吧，那不是更无聊了吗，我还不如自杀——你觉得呢？”
“我……”崔星烛发现这场交流无法进行下去了。
对方有厌世情绪的同时，求生意志也寥寥，把他们和自己的目的都掰开来摆在台面上，太过坦荡，反倒令习惯了各种委婉迂回社交辞令的他无所适从。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莫初扬便又开始自说自话：
“星星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跳楼吗？”
这只是象征性的提问，不需要回答，很快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啊，那是我唯一有可能自己做出的选择，虽然失败了，可是我不后悔。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好悬浮、好虚伪，我在世界之外徒劳对着它叫喊，但没人有耐心听我的声音。世界像假的，我也是假的……听说人在极速下坠的时候会走马灯，回顾过自己的一生就会后悔放弃生命，我想试一试后悔的感觉，至少那一刻的心悸能够证明我曾经活过。”
那孩子说着，歪了歪头：“我也喜欢有人陪我聊天，陪我玩。和别人聊天时，至少有人在物理层面上听我说话，所以总也会跟活着的感觉有一点点沾边吧。”
他叫着崔星烛，好像在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实际上所有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
就像他说的那般——崔星烛心道，莫初扬真的感觉自己被世界孤立，没有任何人在乎，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生活太苦，而他又太孤独。
但那种萦绕在他周身的孤寂情绪只是一闪而逝，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莫初扬便洒脱地挥了挥手：
“算了，你不愿意跟我聊天，我也不强迫你了。强求来的听众没意思。”
“你来抱抱我吧。”他说，“你抱一下我，我就不继续毁灭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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