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知厉玉山没有隐瞒，但徐若水还是送了他一程。
作为九重楼的楼主，他太了解人心的险恶了。
虽然曾经凶名赫赫的九重楼已经不再涉足刺杀业务，但遍布大玄国的庞大情报网却因为某些原因保留了下来。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为心慈手软而满盘皆输的事！哪怕一丝丝的疏漏与大意，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人心？这个世上最不能揣测的就是人心！
“赤通府白家灭门案涉及到朝中大人物的脸面，卷宗放在此处会给沐安县引来灾祸。‘’
想着易青云的话，徐若水仿佛能看到他那轻描淡写的表情。
“好一个大人物的脸面！
就因为一个脸面，白家上下一百六十二口人命，就此划上终点，再也无人追究。”
徐若水眼中怒色翻涌。
“你们让她变成魔鬼，我就让你们下地狱去陪她！”
“监天司，易青云！”
万丈高空之上，一道宛如惊鸿的流光急速掠过，散发出强悍如海的气势。
他此行的目标便是都城。
都城，监天司。
一座座黑色高塔耸立入云，塔顶流转着五彩光华。
浓郁至极的灵力互相勾连，刻画出玄奥复杂的纹路，这是一座固若金汤的防御阵法。
其中一座黑色高塔之中，身着白袍气质阴冷的身影伫立窗边，居高临下眺望着繁华无比的都城。
“青云司主，这是您要的卷宗。”
身着紫袍的干练少女疾步走来，怀里是一摞卷宗。
“嗯，放下吧。”
易青云波澜不惊的开口，转身看向少女。
“络雪，近日九如府可否太平？”
见司主提起自己的家乡，名叫络雪的少女不疑有他，想起父亲给自己写的信开口道：
“回司主，我父亲来信说九如府连山宗的太上长老厉玉山陨落。除此之外无大事发生，连作乱的妖族都没有，很是太平。”
“哦。”
易青云淡淡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去忙吧。”
“是，司主。”
络雪走后，易青云再度眺向窗外，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巍峨宏伟金碧辉煌的皇宫。
“厉玉山死了吗……看来他最终也没有突破纳海境。
法相境巅峰，八百多岁，倒也合情合理。”
“他既然死了，那当年之事，就没有知情人了……
看来这监天司，是呆不长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无法忘记呀，家乡……”
他宛如一座雕像，那早已如死寂般的心却开始隐隐跃动。
……
偌大的都城中，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街道宽阔平坦。
用以铺路的每一块石砖都是当年工匠细细打磨而成，无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历史与故事。
徐若水隐去身形，走进一家门庭冷落的茶社。
茶桌与茶椅光洁如新，一看就是被每日精心擦拭保养。红木上雕刻的精美花纹透露出茶社主人的高雅品位。
徐若水落座，看向躺椅上打盹儿的茶社老板：
“陈哲。”
“来亲亲嘴，小美人儿，来哥哥怀里亲……是谁叫我？！”
陈哲蓦然醒来，原本迷糊的双眼变得凌厉无比。
“啊？楼主！您来也不说一声，没有出门迎您是属下失职，请楼主惩罚！”
只见他对着徐若水落座的方向恭敬行礼。
“免了，我特地隐匿踪迹，你发现不了我。”
徐若水现出瘦削的身形，单刀直入没有半句废话：
“你在都城耕耘多年，如今监天司是个什么情形？”
“禀楼主，如今监天司经历多次变革，已从原来的六大司十二小司改为三司六门。
三司分别是斩妖司，镇乱司，宗正司。他们的职责各不相同，由三位司主掌控。”
“斩妖司，主要负责大玄国境内作乱的妖族。机缘巧合成妖的，或者是没啥背景的，就地格杀！
若是有来头的妖族，亦或是王公贵族修行大能圈养的妖族，则是镇压擒拿，妖归原主！”
“镇乱司管的主要是大玄国境内作乱的修行者，跟斩妖司差不多，没啥背景的散修和出身微末小宗的，就地格杀。
若是有背景的，训诫一番放走。但若是修行者造成的罪孽太大，影响严重，镇乱司倒也不会手软。”
“宗正司比较神秘，听说他们负责的是皇族之事，很少掺和其他事情。”
徐若水颔首：“倒是跟从前的监天司大不相同。
从前的监天司严密监察天下，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你若是不如他们意，他们就给你扣上一顶‘意图谋反’的大帽子，死在他们手上的修士凡人不知多少！”
“如今从六司十二小司裁撤为三司六门，倒也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咱们九重楼死在监天司手里的弟兄可不在少数。”
陈哲面目凝重点头称是：“楼主高见！从前的监天司就是一群疯狗，逮谁咬谁。
属下当年不慎被抓，被他们折磨了整整三年才放出来！要不是我的骨头硬了点，没有说出九重楼的身份，现在怕是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徐若水目光温和的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仿佛还能看到当年的那个无比倔强的小屁孩。
“当年收留你，看你身子瘦弱经脉滞涩，本想让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入仕为官。
你这小子却非要学什么刀枪棍棒，飞檐走壁。给我气得不轻。
若不是小雨觉得你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为你求情，我不可能传你修行之法，让你踏上修行这条险路。
你倒好，踏入修行以后头一次随我出去杀人便吓尿了，你这小子呀。”
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徐若水古井不波的面容竟然罕见的浮现笑意。
陈哲老脸一红，一百多岁的人了，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腼腆。
“对了楼主，你……找到小雨姐姐了吗？”
见徐若水心情不错，陈哲终于大着胆子问出埋藏在心中一百多年的问题。
要知道当年小雨姐姐失踪后，徐若水宛如疯魔，恨不得自己把九重楼所有的刺杀任务都完成！
那是一段血腥恐怖的岁月，陈哲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原本还算有些底线的九重楼自小雨姐姐失踪后，开始什么任务都接。
刺杀朝中一品军机大臣？接！
屠杀人家全族，鸡犬不留？接！
灭千年宗门，连山头都给打碎那种？接！
甚至在最疯狂的时候，徐若水连刺杀皇族这种任务都敢接！
能让一向沉静如水智珠在握的徐若水陷入如此疯狂的境地，这个世界上只有小雨姐姐一个人！再无他人！
“……找到小雨姐姐了吗？”
听闻此话，只见徐若水脸上的笑意瞬时收敛，吓得陈哲连忙跪地，等待楼主降下滔天怒火。
“你的小雨姐姐，她自己回来了。”
陈哲抬头，瞪大双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虽然不是完整的她，但我宁愿，这就是她。”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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