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源回到家时，喝多了的尹鹏正在撒酒疯，妈妈想扶他上楼，却被他扯的东倒西歪。
尹思源站在门口，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直到楼上楼下都没了动静，他上楼拿了需要的书，屋子里面还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尹思源皱着眉。
星期一上学，尹思源远远看到赵杨在前面，一路上有同学和他打招呼，他虽然不似以往神采飞扬，也都是面色如常的点头。
数学课下课后，数学老师宣布，“下周就要数学竞赛了，参加竞赛的同学来拿一下报名表，”尹思源和同学上前拿过报名表，“你们回去注意再复习一下，卷子也要再做几套。下周统一出发，这几天咱们找时间突击一下。”
尹思源看着手中的报名表，本来想这几天找赵杨再宽慰他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挤出点时间，也不知道赵杨需不需要自己，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点失落。
接下来的日子尹思源忙的不可开交，只有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见赵杨一面，虽然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但尹思源能看出他的心情依然沉重。
快上晚自习了，尹思源去找数学老师，在办公室门口听见李老师说：“你们班赵杨呢，下午他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他家人过世了，他去办理一些销户的业务，他家里只剩他自己了。”是孔老师。
“办了一下午？孔老师，他这种情况确实值得同情，但是得有分寸，他现在是即将高考的学生，得赶紧收收心了。”
“我知道了，回头我找他。”
尹思源拿出手机走到楼梯间给赵杨打电话，电话没有接通，他又想给赵杨发条信息，打了好几条又删了，最后还是手机放在兜里，决定放学去赵杨家一趟。
而此时赵杨在街上晃悠，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家，他总觉得他的心底有一部分空了。
他漫无目的走着，快十一月份了，晚上还是有一点凉的，以前奶奶总是找出秋衣秋裤让自己穿上，自己还嫌弃太丑，赵杨苦笑了一下。
“杨哥，杨哥，赵杨。”赵杨听到有人叫自己，他四下张望，也没看到。
“在这呢，杨哥。”街对面有人在招手，赵杨定睛一看，是蔡秦。蔡秦跑到路口，过了马路，跑到他身旁。
“杨哥，你干嘛呢，我大老远就看到你了，我还想这三中的学生居然有逃课的，我可得看看，结果一看是你。”
“你呢，你怎么也逃课了呢，不是职高也能考大学吗，你这能考上了吗？”他们像以前一样开着玩笑，赵杨觉得轻松多了。
“杨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没什么事，瞎溜达，不想上课。”
“那行，你跟我走吧，咱俩喝点。”
“行。”赵杨觉得这个决定正合他的意。
两个人也没有坐车，边走边聊天，来到了小吃街，他们在一个烧烤摊坐下。蔡秦又去其他的摊位点了一些小吃。
“杨哥，你还没吃晚饭呢吧，先吃两口再喝。”
赵杨点点头，小吃陆陆续续送了过来，多半是麻辣鲜香的口味，不禁食欲大开。不一会，烧烤也送上了桌，两个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哥，你家的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劝你也没用，还得你自己想开，以后再不痛快你就找我，但凡哥们儿能做到的在所不辞。”
赵杨没说话，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半。
不一会，俩人就喝了好几瓶，赵杨看到蔡秦鬼鬼祟祟的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放在了他面前，是一个信封，赵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
“这是什么？”
“这是哥们儿的一点心意，别嫌弃。”
“靠，我以为是情书呢。”赵杨拿着信封摔在蔡秦面前，尴尬的笑着。
“哥，你拿着…”蔡秦又把信封往赵杨手里塞。
“不是，你这是干什么，你还想救济我啊。”赵杨和蔡秦两个人拿着一个信封推来推去，谁都不肯放弃，桌子差点翻了。
“行了行了，你赶紧收起来，我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别整这一套。”赵杨板起脸来。
蔡秦没有再把信封塞给赵杨，也没有收起来，而是放在桌子的另一边，两人一时间无言。
一会儿，蔡秦看到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在人群中穿梭，他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你找人啊？”赵杨问。
“嗯，我来这等个人。”蔡秦点头。
“你不会是等对象吧？”
“哥，你真会开玩笑，我还没处过对象呢。”蔡秦不好意思的说。
“涵涵，涵涵。”
赵杨听到他叫人酒醒了一半，因为上次他这么叫的人是蒋雨涵。
前面的人回头，果然是蒋雨涵。
“不会是你约她来的吧。”赵杨小声的说。
“嘘，不是不是，是偶遇。”蔡秦也小声的说。
蒋雨涵走到他们身旁，看着桌子上杯盘狼藉，地上瓶子横七竖八的躺着。
“你俩怎么在这呢，晚自习都没上啊。”
“我请假了，他逃课。”赵杨指着蔡秦说。
“请假？请假来喝酒啊。”蒋雨涵怼道。
“偶尔，偶尔，这不是杨哥心情不好吗？”
蔡秦把桌子另一边收拾干净，拉蒋雨涵坐下。
“你吃点什么，我再去给你要点。”蔡秦说。
蒋雨涵摇摇头，嫌弃的拎起桌子上的信封，上面又是油又是水，“这是什么？”她打算把它扔掉。
“这是给杨哥的。”蔡秦一把抢过来，拿出里面的钱，把信封扔掉，“但是他不要。”
“呵，我还以为是你的情书呢，”蒋雨涵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赵杨面前，“为什么不要？”
“我靠，你们这是干什么，没有必要吧。”
“这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这是一种礼节，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自然是要尽一份心意的。”蒋雨涵说。
“好好好，心意我收到，这个就不需要了。”
赵杨拿起信封递给蒋雨涵，蒋雨涵没有动。
“赵杨，你不要觉得是负担，大家就是想帮帮你。”
“不用，我没有落魄到需要大家帮忙，我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赵杨把信封扔到蔡秦身上。
“你觉得大家帮你是因为可怜你吗？”蒋雨涵的音调一下就升高了。
“小声点，小声点。”蔡秦拉着蒋雨涵，蒋雨涵横了他一眼。
“赵杨，大家给你拿钱是可怜你吗，大家是因为奶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拿着钱让自己过的好点怎么了，你就当是为了奶奶。再说你以后有出息了，回报给大家不好吗？你就想着你那可怜的自尊心，他是能当饭吃还是能换二两银子。”蒋雨涵说完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
“杨哥，她虽然态度不太好，但是她说的也有道理。”蔡秦把自己的钱塞到信封里。
赵杨想到自己赶到医院时，奶奶已经是弥留之际，她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赵杨用手指抹了一下眼睛。
蔡秦喝了一口酒，“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看她”，他指了指蒋雨涵离开的背影。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妈在财务局上班，爸爸是老师，她从小就特别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还有个小妹妹，四五岁，谁看了都特别幸福的一家。去年，出了车祸，现在就剩她自己了。”
“她…”赵杨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错愕的看着蔡秦。
蔡秦点点头，“她那时候状态就特别不好，还休学了两个月，后来就慢慢好了，你看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赵杨沉默着，蔡秦喝了一口。
“其实也不一样了，她以前特别开朗，爱笑爱闹，我们都特别喜欢跟她玩，现在，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我都不敢找她，怕她嫌烦。”
“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吗？”赵杨问。
蔡秦摇摇头，“我妈当时想把她接我家去，她不愿意。我就怕她想不开，总悄悄跟着她。”
赵杨苦笑了一下，“那你今天不是露了行迹，她家在这边住。”
蔡秦又摇摇头，“你看前面有个24小时的便利店，她在那上夜班。”
“啊？”赵杨以为自己听错了。
蔡秦颔首，“真的，他爸爸没了以后她就在这上夜班，我跟踪过她好几次，我也不敢劝她，她从小主意就特别大，我就没事过来看她一眼。”
赵杨点点头，把瓶里的最后一口倒进嘴里，原来这个世界有这么多的不幸，他看着还喋喋不休的劝着自己的蔡秦，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兄弟，我知道了，放心吧。”他指指刚刚蒋雨涵离开的方向，“你是不是还得去看看，快去吧。”
“没事，杨哥，我不着急，我明天休息，你们不是还上课吗，你早点回去吧。”
赵杨拿钱想要结账，蔡秦拦住他。
“别，哥，这次我来，下次算你的，行不。”
“行，谢了，兄弟。”赵杨知道蔡秦不装假，也不多跟他客气，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蔡秦突然抓住赵杨的胳膊，“哥，你看这个。”
蔡秦拿着信封，小心的看着他。
赵杨笑了一下，接过信封，“行，我收下了，谢谢你们，等我发达了一定不忘了你们。”
“好嘞，哥，等你。”
赵杨转身，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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