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江府，周止一向是府中最忙的那个。
之前开的十间米行，已完成使命，周止忙于收尾。至于今年的任务，江正召只匆匆问了句‘铁力木哪里收？’就再也没说法了。好在，周止熟悉自家公子的行事，更明白这‘铁力木’应该是上头的命令。于是四处打听，才知，这种木料往年就不容易收，今年更甚。
这次，江正召从太仓回来，就先回了府，急忙叫过周止，第一句话就是，“没地方收？”
周止松了口气，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倒是省下了解释，老实答：“没。”
“产地可有问过？”江正召边让离尘伺候着换衣服，边问。
周止点头，“托人问了。说是新木还没成材，原本是有些库存。但去年底，在交了官府的货之后，就有人高价来收，当时就给了他。今年初官府又要，就把最后囤着的也都给了。毕竟今年是出海年，通常只要郑大人不在，官府都不会急着催要。所以，这木料是真的没了。不止两广，产此木的其它地区也大都如此。”
“那怎么弄？”江正召皱着眉，随口问了句。想不通，这收货的为什么不高价出货？现在，只要有人出货，就有办法。真要贵的不行，直接按个罪名让官府抄了。
“公子，两个办法。”周止顿了顿，缓缓说道：“第一，换其它木料，比如柚木……”
“这个可以！”江正召眼睛一亮，兴奋起来。就是嘛，干嘛吊死在一棵树上。
周止尴尬的笑道：“就是吧，柚木啥都好，只是价格高过铁力木十倍。”
江正召笑容僵在脸上，白了眼周止，“你挺会开玩笑的，就没其它合适的木料？”
周止想了想，直接摇头，“其它木料更不常见，我们还是说第二个办法。”
江正召看着周止，只能点了点头。
“收旧船、沉船，用旧料。”周止仍是一脸尴尬的解释道：“这个因为才想到，所以托了几个朋友在问，目前还没回音。”
房里沉默下来，江正召也不知在想什么。等离尘帮着换好衣服，对周止说了句，“这事你盯着。”就匆匆出门了。
离了江府，江正召就直奔锦绣。
内院房内，刚听江正召讲完的张斓瞪圆了双眼，完全被他所说的船队数量震惊到了。江正召看着她，对这个表情相当满意。
“你说我们能去看？”张斓呆呆的问。
江正召得意点头，兴奋的说：“郑大人邀请的，我想着带你也去见识见识。我们明天去？到刘家港也就不到二个时辰，快一点一个时辰多些也就到了。坐马车吧，慢点没关系。“
张斓开心的不停点头，然后又不太放心的看着江正召，“郑大人这里，你不会就谈了这个吧？”
“之前，我以为铁力木的事是郑大人或者官府的手脚，但如果出海的船队如此庞大，他们倒没必要这么做了。”江正召回道。
张斓点头，小心的问：“那能不能用其它代替？比如柚木……”
江正召干咳了几声，为难道：“能是能，就是，我有多少钱你知道的。”
张斓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如果柚木太贵，还可以用娑罗双树、杯裂香。”
江正召吸了口气，眨眨眼睛问：“啥？”
张斓耸耸肩，“我也没听说过，所以想看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你都知道，除此之外，你知道的我肯定不知道。”江正召理直气壮，没一点不好意思。
张斓捂着嘴笑起来，“你还真好意思，明说不如女子。”
“我怕暗着说，你听不懂嘛。”江正召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点踩的绝了。张斓笑的更欢，“行行，你脸皮厚。不过，我只知道这些树都长在南面，全部出大明了。”
江正召点着头，突然想到什么，问：“不对啊，你之前说交趾也产铁力木，那你爹怎么不弄些回来？”
张斓边想边说：“之前听爹说，交趾连年战事，再加官府苛政，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而陈季扩为了不让明军从交趾得到物资、补给，所过之处一切均毁。这次，爹在信中提到上次的海战，说是陈军舰船用料不差，只是工艺太差。如果陈军战船损失很大，想来也要合用的木料造船。所以，我猜，应该是找不到或者没法带，不然爹不会不带。我想，如果真要用交趾的木料，必须要等那边安稳了才行吧。”
江正召叹气，“这也没、那也没，我又不是神仙。”
张斓安慰道：“我找了之前合作过的绸商，说是认识一些暹罗的贵族，会帮着联系。不过，他毕竟不是做木材生意，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再说就算能联系上，时间可能也会比较长。”
江正召闷闷的点了点头，“一、二个月要到太仓，只能是现成的。你说，现在谁手里还有这些东西？”
张斓也叹了口气，摇摇头“想得到的都问过了。”
房中静了片刻，只听江正召肯定的说：“有一个人手里肯定有，而且还很多。”
张斓微微迟疑了下，说：“收了此木的人？”
“对！”
张斓低头沉思，没开口。
江正召若有所思道：“你说，如果让他知道还有人手上有大量的铁力木，会不会引他来收？”
“现在铁力木奇货可居，价格已涨了三倍。有货的不一定会出货，而且如果是大量，按现在这么高价真要全出，其实也很难找到买家。在民间，这些毕竟不是必须品。”张斓看着江正召，猜测他在想什么。
江正召继续道：“如果按原价呢？”
“或许有可能。但如果这样，来的就不只是那个收货之人。再说，我们也不能肯定这些货都是一个人收的，那要多少银子？难道家中有聚宝盘？”张斓顺着江正召的思路回答。
江正召随口接了句，“是啊，哪来那么多钱？”说着又发起呆来，一会摇摇头，“这是另一个问题，我们还是先说木头。”
张斓也跟着点头，问：“所以，你想知道是谁收了这些木料？”
“若是能知道对手是谁，会好办很多。”
“若是能知道木料在哪里，那就更好办了。”张斓看了眼江正召，二人对视一眼，意义不明的笑起来。
张斓想了想，微笑道：“你说的办法倒是可以试试。按目前的情况，我们先要解释为什么手上会有这么大量的木料，其次，还要为平价销售找个理由。”
江正召满意的点头，“对。”
“第一个问题好解决，我们可以说是来自源头……”说到这里，张斓皱起眉头，摇了摇头，“总不能冒充木场吧？始做蛹者最先收的，应该就是源头产地的木料。至于市场上其它货，倒未必全是他的手笔。”
江正召张了张嘴，没说话，犹豫的看着张斓。
“想到什么？说吧。”张斓微笑着，大方的问。
江正召摇头，“算了，我再想想。”
“说！”张斓噘起嘴。
“太毁你名节了，而且可能会连累你爹……”江正召歉意的看着张斓。
“我的名节倒是无所谓，本来就没有。连累爹肯定不成，不过，你先说说看，我们可以以此为基础，商量着改。”张斓态度诚恳。
“我想吧，先去最近的木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江正召没直接说办法，“如果真与朝廷有关，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张斓点头，“对，得先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嘛，这些事不能发生在苏州。”江正召继续说。
张斓笑道：“这里离太仓这么近，要是发生在苏州，确实太假。”
“另外嘛。”江正召看了看她，小心道：“我想你帮个忙，冒充英国公之女——张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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