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26日 星期三 大雪
梅英、继英来替换云英和月英，见天下起大雪，惊喜不已。
云英让月英抓紧睡觉，顺便把青英喊起来。
青英过来。云英包了两个饽饽，挂在胳膊上，装成走亲戚的样子，带着青英，爬出地窝子，沿着敦河，向小咸村走去。
雪，洒洒扬扬地落下来，落到云英、青英的黑头发上，落到两人单薄的衣裳上。两人丝毫感觉不到冷，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敦河两岸的动静。
敦河只有五六米宽，时断时流。箕尾湖水大时，湖水就通过敦河流入泑泽湾；水小时，河水如溪流，潺潺而过。在敦河上，南北垒了砖堆，放了三根木棒，权当做桥。过了桥，便是小咸村。
云英、青英刚到木桥，从对面过来一个老头，背着粪筐。两人警惕地停下来。
老头带着狗皮帽子，穿着黑粗布棉衣，腰里扎着一条草绳，脚穿一双用蒲草编成的棉鞋。老头站在桥上，打量着云英两人。
“这是去哪啊？”老头问。
“潘侯呢！亲娘病了，咋着，也得去见一面。”云英说。
“潘侯有鬼子呢！过不去。”老头说。
“那小咸村有鬼子吗？”青英问。
“小咸村、大咸村的鬼子早就走了。你们这是从哪来？”老头问。
“我们是少咸村的。”云英说。
“我叫双虫响，小咸村的。你们先到我家喝口热水吧！暖和暖和再回吧！”
“那就多谢了。”云英说。
双虫响扭头往回走，云英拉着青英，跟了上来。
过了桥，是一片芦苇荡。因为鬼子扫荡，芦苇也没人收割。沿着一条小路，绕过芦苇荡，小咸村便映入眼帘。
小咸村不大，就十几户人家。家家都是低矮的草房。双虫响的家就在芦苇荡旁边，两间小茅屋。家里就三口人。妻子易采春是易寨人，儿子光竹仅有五岁。
云英、青英进来，易采春疑惑地看着两人。
“走亲戚的，把火烧旺些，让她们暖和暖和。”双虫响说。
“不用了，我们喝碗热水就走。”云英说。
“说实话，棉衣裳我真的帮不了你。但野菜、野豆咱这里不缺。喝顿粥再走，也全了咱们相识之缘。”双虫响说。
“这就很麻烦了。”云英说。
“鱼台打铁的车元临，也住在小咸村。也是躲扫荡跑到这里的。听说他手上有两件旧棉衣，我去问问，看他卖不卖？”双虫响看着云英，说。
“算了，要是有钱，我们姐妹也不能穿着单衣出来。我们习惯了。”云英说。
“这是你妹妹？”易采春问。
“是啊！这么冷的天，非要跟着出来。”云英说。
“只要你愿意，钱算我的。”双虫响说。
“那就多谢了。”云英说。
双虫响让易采春抓紧做饭，自己走了出去。云英看了青英一眼。
“大姐，我想去茅房。”青英忙说。
“那你穿着我的棉袄去。”
说着，易采春解开扣子，脱下棉袄，裸露出上身。
“那你……”云英不好意思地问。
“咱们在屋里，我穿件褂子就行。”易采春说。
云英点点头。青英穿上易采春的棉袄，走了出去。易采春从一个芦苇编的筐子里，拿出一件黑粗布褂子，穿在身上。
光竹懂事地看着易采春和云英。
云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饽饽，交给光竹，说：“家里穷，只能给你一个。”
光竹看着饽饽，欲接又不敢，瞪大眼睛，看着采春。
“这使不得。如今白面多珍贵啊！还是留着给病人吧！”采春说。
“孩子也得吃啊！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孩子嘛！给病人留一个就行。”云英说。
不多会，双虫响领着两个男子回来。其中一个男子见到云英，哇地哭了起来。
“大姐，我可找到你了！”男子抱住云英，边哭边说。
“元临，真的是你吗？你咋来了这里？”云英的眼泪流下来，问。
车元临，共产党鱼台党支部书记，车元英的哥哥。
“鬼子大扫荡的时候，我遇到了县委乔书记。他命令我留在当地寻找你们。我几次潜到箕尾湖，寻找你们。老乡们说，你们牺牲了，担心死了。”元临说。
“重伤员太多，好在二舅给我们准备了地窝子，藏了进去。不成想，还是被鬼子发现了。鬼子进攻了几次，被我们打退。他们也挖了地窝子，和我们耗上了。这次，我们受了很大损失。杏英、书英都牺牲了。”云英说。
“那其他同志们呢？”元临问。
“在敦河岸边的地窝子里。我和青英出来侦查，看鬼子走了没有？”云英说。
“青英呢？”元临问。
“在茅房呢。”云英说。
“青要纵队和省委的同志，撤到陵羊泽去了，河曲县委也迁过去了。鬼子进攻了几次，都被我们打退了。听说死了好多人，便停止了进攻。大部分的鬼子，退到蛊尾去了，在潘侯，留下一个小队，也就十四五个人。主要是十七旅的田团，有五百多人。”元临说。
“鬼子到处扒屋、抓民夫修炮楼，大咸村来恩辜家的房子，也被鬼子扒掉了。一家人住在芦苇垛里，吃不上、喝不上的。”与车元临同来的男子说。
“这位是……”云英问。
“大姐，我叫双虫谷，我愿意参加八路军，跟着共产党走！”
“虫响、虫谷都愿意参加咱们组织，我已经报给县委了。”元临说。
“在我们党最困难的时候，你们愿意加入组织。我代表青要省委，欢迎你们！”云英说。
“大咸村的来恩学，也是正义之人。我和他谈了几次，他也愿意参加咱们。”虫谷说。
“那就太好了！咱们要用事实，向日本鬼子、汉奸走狗证明：中国人是杀不完的！共产党也是杀不完的！”云英说。
“大姐，你和青英留在这里，我和虫响、虫谷去把同志们接回来！”元临说。
“不可。东洼里的鬼子还没有走，十六旅的曲团还住在少咸村。白天转移，目标太大。还是等到晚上，悄悄地把同志们接回来。”云英说。
“青英！”云英冲院子里喊。
青英躲在茅房里，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云英喊她，忙来到屋里。
“大舅！可找到你们了！见到我爷娘没有？”青英高兴地说。
“见到了。他们都到陵羊泽去了，放心吧！”元临笑着说。
青英要解扣脱棉袄，采春忙把她拦住，说：“先穿着吧！等你们来了，咱们再想办法。”
“那就穿着吧！抓紧吃饭，悄悄潜回去！告诉继英，让同志们准备好，晚上我去接你们。暗号是一声咳嗽，停三秒钟，再两声咳嗽；你们就出来。”云英说。
青英连忙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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