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带着客人在店里转了一圈，成功令对方回心转意，虽然没能拿下最初看上的象牙扇，但最终却也揣着一盒低配版折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做成一笔生意，今天好歹也算开了张，王胖子的心情也跟着高涨，回到内厅，对着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两人问道：
“两位爷，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吃午饭了，想吃点儿啥啊？”
闻言，黑眼镜有些稀奇：“怎么，你要请客？”
“胖爷我请你们到外面吃——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单纯炒两个菜，那倒是不成问题。”
王胖子嘿嘿一笑，“我在潘家园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不寻思着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就干脆把咱们隔壁的门面给盘了下来，前段时间都装修的差不多了，就是没捞着什么可以镇店的好货，就一直没开张。”
“不过库房那边的小厨房倒是什么都不缺，你们只管点菜，只要食材不缺，胖爷我就能给你们露一手。”
“这么厉害。”
黑眼镜当即“嚯”了一声：“没想到啊，你这胖子一声不响的，也准备开始当老板了。”
“那不是全靠咱们老板还有黑爷你的关照嘛。”
王胖子说，“本来在我的人生规划里，这个铺子可要再晚几年才能开得起来。但谁能想到我才来北京闯荡两个年头，人生目标就这么轻易达成了呢？”
黑眼镜笑了一下：“瞧你这话说的，气氛都到这了，是不是不跟你去那边喝点儿都不行了？”
说完，黑眼镜看向池瑜：“池老板？你怎么打算？”
其实他今天不怎么想吃饭来着。
池瑜眨了眨眼，看向王胖子，认真思考了一下对方的厨艺是否值得信任。
嗯……总之到时候就让黑眼镜先试毒吧。
池瑜想着，对两人点点头：“可以。”
于是三个人把铺子锁了，转移阵地到了后方的小厨房。
黑眼镜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套桌椅，又跟到厨房里，和王胖子一起拟好了菜单，才和池瑜坐到一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小厨房建在库房，但为了透气，还是开了扇窗。王胖子炒好了菜，就隔着窗户喊来黑眼镜帮忙传菜，反倒是池瑜，一直闲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们。
王胖子带着一身热气坐下，给自己开了瓶冰镇的啤酒，跟池瑜和黑眼镜依次碰了杯，又笑着对他们说了几句热闹话，不期然想起自己在遇到两人之前，所经历的最后一场小型聚餐活动。
和老羊的。
“最近在哪发财了？瞧你这小样，过得好像还挺滋润。”
王胖子拍了拍老羊，拉了个板凳跟他坐到一边，对着烧烤摊的摊主招了招手，要了两听啤酒，准备跟这人叙叙旧。
他和老羊以前见过几面，论关系，不怎么熟，而且因为这孙子腿脚利索得很，遇到事溜得比谁都快，被他碰见一次骂一次。
但整个圈子说大也不大，愿意当被夹的“喇嘛”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他们总是碰上，次数多了，虽然信还是信不过，可也算闲暇时能聊上几句。
老羊“嗐”了一声，满脸晦气：“别说发财了，这次我跟着三爷夹喇嘛，尽吃苦头去了，忙活了半天，连根毛票都没捞着。得亏老羊我聪明，成功抱上了个大腿，不然高低得折在那儿。”
王胖子听着老羊的诉苦内容，也没委屈自己，在旁边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老羊举起杯子：“得了胖爷，咱哥俩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儿，就别尽说这些晦气话了，来，走一个。”
“行，那咱走一个。”
老羊把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咂巴两下：“不过我这回能遇到小军师，也算没那么亏吧。”
王胖子没懂老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什么？”
“小军师啊！就是这两年在道上传得很夸张的那个军师，池瑜。”
老羊见他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有些惊讶，“不会吧胖爷，这道上的风云人物您都不感兴趣？”
王胖子回想了一下，把这个名字跟那些传闻对上了号，却也看得通透：
“像池军师这种人都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如果不是有什么大动作，胖爷我估计也碰不上。稍微了解一下就成了，现在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我没事在这儿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听他这么一说，老羊反而不乐意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胖子，摇了摇头，“格局小了不是？”
于是也不管王胖子怎么想，拉着人分析了半天道上的那些关于小军师的传闻，以及他实际碰上的小军师，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末了，还问王胖子怎么看。
于是王胖子就说：“我寻思你说的这不太像我想象中的池军师。”
老羊明显不服：“怎么着？你不信啊？我可是才见过他的。”
王胖子才不管他服不服，直言道：“听着跟个小菩萨似的，都快被你夸出花来了。”
老羊沉默片刻，想了想：“你要说他是小菩萨，对也不对。”
见老羊没有反驳他，王胖子反而开始好奇了起来，于是老羊继续说：
“刚开始的时候，小军师看起来冷冰冰的，脾气也不好，但凡惹到他，那他是真的会下狠手揍人，看不出痕迹，但贼特么痛。”
老羊说着，仿佛回忆起了当初挨揍的时光，“嘶”了一声：
“尤其是他后来看人的眼神，跟个索命的小阎王似的。就好像在他的面前，我们都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娃娃，而他就是山里最凶狠的猛兽，我们除了等死，也没其他办法了。”
老羊的文采说到底也就那样，王胖子听了半天，也没有对此产生多少感同身受的情绪，只觉得老羊能把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当时一定被池军师揍得不轻，该的。
老羊也觉得自己当时挺欠的，叹了口气：“胖爷，你也知道，老羊我胆子小得很，担不了事，当时那是真的被小军师吓了个半死，想着这喇嘛不夹也罢，干脆跑路算了。”
“但我心里到底还是贪的，舍不得白走一趟，于是又硬着头皮跟小军师相处了一段时间。不过也刚好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才发现，其实小军师也不是真的看上去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而他也确确实实，有着能被众人交口称赞的实力。”
王胖子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又被老羊拉着在这军师长军师短的，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于是对他随口问道：
“那你说这么多，倒是跟胖爷我说说，你觉得这小军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阎王，还是菩萨？”
“无论是阎王还是菩萨，小军师就是小军师，说到底，我们都没办法去定义他，小军师就是这么复杂的一个人。”
老羊打了个酒嗝，明显也醉得不轻，但还是强撑着跟王胖子碰了最后一杯：
“胖爷，要我说，小军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我见过他，所以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真正的答案，但是你还没有。”
“——如果有机会的话，等你亲眼见到小军师，就会清楚这个答案了。”
所以当王胖子后来在潘家园收到了来自池瑜和黑眼镜的店员招聘时，他没有多少犹豫，就选择接受了这份工作。
而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王胖子从回忆中抽离，收拾好厨房，吃饱喝足的几人又坐回到店里，谈论着这间铺子的下一个季度该如何发展。
“我呢，最近接了个广西那边的活，就是如果运气不好，可能还要往东南亚那边去走一趟，估摸着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黑眼镜的手搭在扶手上，手指在一旁晃晃荡荡的，又随着话语点了两下，看起来潇洒极了。
就是苦了王胖子，听完他的话，把脸一垮：“黑爷，所以您这是又不准备往店里待了？”
黑眼镜没回话，看着他笑而不语，颇有一种：“很遗憾，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的意味在里面。
于是王胖子把目光投向池瑜：“小……老板，我觉得咱们现在的这个店长实在是太过失职，我的工时加起来都能比得上好几个黑爷了，不然这样，干脆这个店长换我来当算了。”
黑眼镜就笑：“你这胖子怎么还能抢人饭碗呢？”
“工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黑爷您这工作重心都完全不在店里，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吧，反正我看一个店是看，看两个店也是看，根本不碍事。”
“之前你跟着人去夹喇嘛的时候，不也是黑爷我在店里看着吗？怎么情况反过来，就变成我的不是了？”
黑眼镜说着，转头对池瑜笑着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池老板，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两个一起走一趟怎么样？免得你又觉得我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跑到外面偷懒，实际上什么事儿都没做。”
所以这话题怎么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池瑜瞥了眼两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发现属于公司助理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于是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黑眼镜一下子止住了话头，撑着脸，看着池瑜拿出手机，目送他站起身走到一边。
但这份短暂的安静只持续到池瑜接完电话回来。
等池瑜重新坐下，黑眼镜就忍不住又在他耳边开始叭叭，等待着他的回应。
“这段时间公司有事要处理，东南亚那边的委托暂时不会考虑接手，你自己去。”
池瑜顶着黑眼镜控诉的目光，面色如常，对一旁的王胖子说道：“黑眼镜这段时间都要去忙他那些事，我也没空过来，店里只有你一个人负责，凡事要多留意些。”
“如果遇到难以处理的问题，拨打电话簿最后一页的号码，那边会派人解决。”
王胖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得嘞！胖爷我办事，你放心，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包管给你们把店看得妥妥的！”
池瑜“嗯”了一声：“回来给你发奖金。”
王胖子顿时喜笑颜开。
——到底是阎王，还是菩萨？
王胖子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是菩萨。
——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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