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医院内，王美杰正忙的焦头烂额。
“小姐，你已经在这里连续工作一天多了，真的是时候该休息了。”
一位看上去是王美杰心腹的男人敲了敲王美杰的门，对着在里面忙活的王美杰很是担忧地说着。
王美杰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如果说昨天和虞溪发消息的时候，她的心情仅仅只是焦虑的话，那么现在，应该说是烦躁、愤怒。
她看着桌子上那几只在她注射药物之后，连续观察一天，记录数据的兔子，伸出颤抖的手，抹上了兔子的脖颈，感受着对方的脉搏。
最后，像是察觉到什么，她在有些昏暗的房间内，苦涩地笑了笑，那只颤抖的手收回，取出放在腰间随身携带，用于记录数据的本子。
用那只颤抖的手，以及被咬了不知多少坑洞的笔，在上面一颤一颤地写下‘7组5号，死亡’。
桌子上面的兔子数量，刚好有五只，并且无一例外，全部死亡。
自从之前那次王美杰在观察到，这些被他们用于实验，注射变形药水的兔子，全部都会在一个半月后死亡，在倒数十四天左右，会出现眼眶鼻腔口腔出血的情况。
而从那一次之后，到今天，也就是差不多七天八天的时间，根据王美杰写在本子上的第七组来看，很轻松的就可以看出，王美杰对这件事非常的在意，并在得知这个这个信息后，便迅速地开展了行动。
“到底是...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随着王美杰在纸上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她的眼神晦明难辨，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呵呵...呵呵...”王美杰看着自己这一周以来，记录的各种数据，各种关于兔子的反应，厚厚地一个本子，已经被王美杰在一周的时间内用了一大半。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死死地盯着本子上的内容，随后，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眼睛中，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逐渐上涌，并吞噬了王美杰仅存的理智。
“去**的！！”
她抓着自己的本子，用尽全身力气，将本子整个迅速地朝着黑暗的角落扔去。
不明不暗的灯光打在桌子上，几只兔子的尸体。
在这淡黄色的灯光，将兔子的一缕缕毛发，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又是显得那么的柔软。
如果不是这几只兔子早已死去，这样的场面看上去，倒也让人感觉十分温馨。
只是王美杰此刻怒在心上，再者说，眼前的这几只兔子，耗费了她无数的心血，却对于研究解除副作用，一点效果都没有，即便是看见了，怕也只会让王美杰更加陷入愤怒。
果不其然，在王美杰目光落在桌子上，看见那几只兔子后，她发了疯似的朝着几只兔子扑去，犹如一只疯狂的饿犬。
奋力一扫，将桌子上几具兔子尸体全部扫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而在这桌下，还摆放着不知多少的兔子，它们全部都被关押在笼子中，随时都可能会成为王美杰手中下一个被用以泄愤的尸体。
那下面的兔子在感受到这动静后，纷纷在笼子中逃窜，铁笼因此发出一系列刺耳的碰撞声，让本就心烦意乱的王美杰更是眉头一皱。
踢了一脚挨着比较近的一笼兔子，在这巨力之下，笼子发出声响，而里面的几只兔子可怜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动弹。
它们和其他几笼兔子不一样，它们是上一批兔子的后继者，也就是不久后，成为笔记本上，留下冰冷的‘第8组’的被记录者，简称实验体。
由于它们的生命，其实已经处于快要死亡的最后阶段，所以也就自然没有力气，能够在这笼子内，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了。
“呵呵...呵呵...”此时像是化作了超雄的王美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恍惚，呆滞的眼神空洞而没有目的地盯向某处。
“我...我到底...到底该怎么办啊...”王美杰想到这么久以来在这方面上毫无进展，想到自己对外，被别人叫做天才少女，再想到被冤枉入狱的父亲，以及...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交织，无数地压力近乎要让王美杰喘不过气，让她鼻腔一酸，声音也变得带有哭腔。
她像是被卸下了全身力气，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跌倒在地。
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无力地低下头。
“父亲...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爷爷...奶奶...我还是没有做到...”
王美杰呢喃着，整个房间内，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若是普通人，恐怕只会一秒都待不下去，而王美杰居然可以在这里待上整整一天多都不止。
她看着地板，似乎可以将那里用眼睛看穿。
看着看着，她慢慢想起了当初，当初在孤儿院的场景。
最初，她并不知道是谁得到领养资格，但她还是打算在孤儿院奶奶那里，为对方求情。
也因此，王美杰如愿以偿，让对方得到领养资格。
可是那小鬼人小点子大，明明往常自己瞒着对方什么事对方都不会有所察觉，唯独那一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识出她的计谋，最终那领养资格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奶奶，你明明答应过我把机会让给他的！”那时候的小王美杰，十分气愤地对着院长奶奶说道。
“唉...这也是他的意思，再者说，你知道的，他年龄比你小，还是个男娃娃，肯定留在这里的机会，比你要大得多。”
“我不需要被领养也可以活的好好的！！上一次我就出钱给院里的小伙伴们买了好多土豆，萝卜！！”王美杰没有同意对方的想法，而是说出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自食其力’。
“可是那是你带着你弟弟连续在外面捡了一周多垃圾，才攒下来的钱吧。”院长爷爷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两只眼睛慈祥又心疼地看着王美杰。
“我...”王美杰像是被戳穿了谎言，整个人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我和院长奶奶之前都看见了。”院长爷爷的语气有些落寞，这个孩子很聪明，他们这俩老古董上课时教的东西，她一下子就学得会。
可是她脑子里总是想着帮他们二人分担压力，平日里经常跑到外面去，要么是捡垃圾废品，要么就是跑去店里面帮别人刷盘子之类的。
这期间好几次，都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庆幸的是上天没有再为难这个善良的小女孩，并没有让这些事情成真。
“而且呀...”院长奶奶看向院长爷爷，脸上洋溢出了不少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一次帮你找的领养人，可不简单啊...咳咳咳...”院长奶奶话说到一半，胸口突然剧烈上下浮动，随后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哎哟老婆子，你不要太着急啊！！”院长爷爷变得十分担忧，从口袋中翻了翻，最后拿出好几块布，却无一例外的都有些污垢在上面。
院长爷爷用他那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要凑得很近，才能稍稍看清。
他仔细地分辨着手中每一块布的用途，最后挑选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递给了院长奶奶。
院长奶奶接过，看着那块布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使用，用手捂着嘴，咳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
“奶奶...你...你怎么了。”王美杰声音充斥着担忧，脏兮兮的一张小脸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要分泌出晶莹的液体。
“我的乖乖，没事的没事的。”院长奶奶虽然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但还是对王美杰安慰道。
“为什么...为什么爷爷口袋里面的布，全部都是脏的...我们最近不是生活慢慢好起来了吗...明明...明明中午的时候，爷爷还往我的碗里面夹肉呢...可是为什么...”
“哈哈...我们就是俩老头子了，用不着享受的太好，咳咳咳...”院长奶奶爽朗地笑了笑，紧接着面色一变再次剧烈咳嗽。
突然，院长奶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可以让王美杰安心走的方法。
“乖乖啊...其实你们中午吃的肉，就是那个领养你的人给的哦。”
王美杰虽然年纪小，但是还是猜测到对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跟着他天天就有肉吃’，于是不假思索地道：“所以让弟弟去会更好啊，他年纪小，吃肉才能长得高！”
“不不不...”院长奶奶反驳了对方，而是继而开口道：“那位大人已经因为我们来回换人，而有所烦躁了，所以，如果现在你不跟着他走的话，不仅一个人都没有办法离开这孤儿院，而且你弟弟也很难再吃上肉了。”
“这...这样...吗...”王美杰听着院长奶奶的话，逐渐泄了气。
如果真是如此，那确实这个人也只能是她了...
“乖乖，你不要担心，那位大人人很好的，但是啊，你成为他女儿之后呢，还是要对他言听计从，不要惹对方生气。”院长奶奶见王美杰想好了，道。
“嗯...”她记得院长奶奶后面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是当时的她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很快到了那天...
第一眼看见父亲的时候，那个男人留着一下巴胡茬，眼神憔悴还有血丝，眼袋深深地垂着，黑眼圈让人感觉对方连续几天哦度没有睡过觉，身上散发着十分难闻的气味。
王美杰仅仅是看见一眼，就对这个男人心生恐惧，可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对方领养，王美杰的反抗也毫无意义。
她在那时候，想到了许多孤儿院孩童被领养后，被家暴，被再次抛弃的典型案例。
所以当王美杰看见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就下意识地将其带入，认为对方是一个酗酒，抽烟，还家暴的男人。
想到这些的同时，她心中又开始有些庆幸，幸好是自己跟着他走，而不是弟弟。
对对方言听计从...她想她会的...就算是...
为了爷爷奶奶，也为了孤儿院的大家，更是为了他。
最后，她被将来的父亲，被那个男人牵着手哭着离开了孤儿院。
“你哭什么？别哭了。”
男人语气算是平淡，他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对于安抚哭泣的小孩，他一窍不通。
“以后你叫做王美杰，我的女儿，听懂了吗？”
王美杰点点头，强行将眼泪咽下。
男人带着王美杰绕过几个弯，那里一辆看上去不算差的小车，王美杰局促不安，但是考虑到爷爷奶奶的嘱咐，还是上车了。
车上一阵沉默后，王美杰开口道：
“那个...以后我还可以回来看爷爷奶奶吗？”
“当然可以...”
两人继续沉默。
后来，男人似乎有些话想要对她说，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说出口，一系列行为，让年幼的王美杰看着男人以为对方是在压抑着什么。
男人将车子停在了一处昏暗的小巷子旁，王美杰看男人没有开车的打算，以为是到地方了，拉了一下车门，却没有反应。
“不开门吗？”王美杰道。
“不用...”
男人答道，随后没有说话，沉默地思考着什么。
狭窄的车子内，王美杰逐渐的感到一些不安，她看了看窗外，发现这个地方几乎没有行人，那害怕的情绪便在心中不断发酵。
男人突然转过了身，让精神紧绷的王美杰更是身体一颤。
她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对方会做出一系列行为的心理准备，并且打算压抑着眼泪与声音，不让对方接下来被发现，被抓走。
“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吗？”
哪曾想，男人两只眼睛认真地看向她，如此说道。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是希冀的目光让王美杰近乎无法忽视。
正当王美杰准备做出反应时，对方又开口了。
“不行算了...”
男人似乎有些难过，迅速地别开脑袋，不让王美杰看见对方的眼睛，他似乎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最容易让别人猜测到他此刻情绪的地方。
他拉动手刹，踩动油门，继续出发了。
“...”
“父亲...”王美杰开口了，带着紧张地看向认真开车的男人。
男人很久都没有说话，王美杰坐在车上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车子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只有从正面看去时，才能够发现，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
王美杰打算失落地低头时，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吗？真是太好了！”那个女人满脸激动，吓了王美杰一跳，她不能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激动。
“嗯。”男人的声音。
男人看向女人的目光中，满是悲伤，数不尽的悲伤。
“德佛，你不要难过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真的特别容易让人看透？”
“这也没办法嘛，以后你来教孩子掩藏眼神就好了，我可不想让她和我一样，因为这个在商业上摔跟头。”
“好啊。”女人答应的很爽快。
...
“父亲，你别难过了。”王美杰安慰着男人，男人眼眶边缘没有一点泪水，可是眼神中满是悲伤的情绪。
他们面前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墓，那是王美杰母亲的，那个教会王美杰如何藏住情绪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男人如此说着，眼中的情绪更甚。
他之前因为得了场怪病，被切除了泪腺，无法哭泣。
“你知道不能哭有多难受吗？”
“没事，你还有我”
...
“别难过了...”男人拍了拍王美杰的肩膀，看着眼前的两座坟墓。
那是院长奶奶和院长爷爷的。
王美杰似乎有些惊讶，道：
“父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应该没有表露出情绪吧？”
“你的眼睛很平静，但是你的眼泪会说话。”
王美杰这才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发现眼泪不知何时落下。
“没关系，你还有我。”
...
黑暗的房间，只有王美杰，和几只兔子尸体。
她没了父亲，父亲也没了她。
仅仅是因为她的无能。
这才是最让她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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