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魔气。
在推开钟离锦房门的一瞬间觉察到了。
时清对魔气很敏感，就算只出现了一瞬，她还是发现了。
这种敏感可能是一种天赋，也可能是由于印象太深刻。
她走入少年房间，环视了一遍四周。
最后，那眸光落在了钟离锦的身上。
少年坐于床榻，微微蹙眉，对上时清的目光，似乎想要从中找到说谎的痕迹。
然而少女眸色坦然，严肃认真，似乎这里真有魔气存在。
“你找到了吗？”钟离锦沉声问，似半信半疑。
时清摇头：“消失了。”
消失的太快。
像风一样在屋子里划过便荡然无存。
最后能够感知到的地方，是在钟离锦的床榻上。
时清还想再看看，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钟离锦。
这时候床上那少年却忽然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将那半垮的里衣往上拢了拢，遮住从脖颈到胸口的那一大片肌肤。
夜晚休憩，自然会脱掉外衫，只留里衣，然刚才躺下又起身，本就松散的衣襟便更向下滑落几分，时清一靠近，他就不得不将其理上去。
月光清晖，照在钟离锦的脸上，似乎将少年肤色也衬得更加白皙，也突出了眉间一心，红艳无比。
那墨丝垂落，十分顺滑，披散在钟离锦肩头，鬓前刘海也竖直垂下，长度刚好到他胸前，一眼望去，竟好像一幅勾魂惑人的夜月美人图。
“这是我的房间。”钟离锦在时清距离床榻只剩下三步远的时候忽然出声。
时清停下脚步，“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又继续向前。
“大半夜在一个男子房间里随意行走，成何体统？！”少年脸上终于染上红晕，精致如黑曜石般的双瞳间带着羞怒，紧紧盯着时清，道：“既未再次发现魔气，便请你出去！”
时清觉察到钟离锦声音里的不对劲，好像她触动了什么令少年无法接受的东西，她神色淡淡，既然对方不愿她再探查，就尊重，于是时清点头道：“好。”
从进门到床前，再离开这里并替少年关上门，她的表情似乎一直都未曾有变化。
仿佛真的仅仅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夜间巡查。
门被关上，钟离锦微微松口气。
但心有忽然又有些躁郁。
大概是觉得不平衡。
——那家伙进来，凭什么可以一脸云淡风轻，面无表情，而自己却要因此紧张，声音微颤？
明明正常女子闯入男子房间，该是面红耳赤，羞怯逃离。
时清……她当真是个女人吗？！
【小辈，还好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紧张，连体温都提升了不少。】
钟离锦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只是——好像每次都会被某人的不知礼数气到。】
【不知礼数？是刚才那个青衣女娃吗？】
【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十分傲慢和冷漠，害我气急攻心。她跟小师姐说的一样，误会与我结亲，所以在我被废后马不停蹄地来退婚。】
老人若有所思道：【这样啊……此女心性不行，本来我还挺看好她当我徒媳的，既然你不喜欢就算了，不过另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娃倒是长得挺可爱，挺乖巧，你觉得她如何？】
钟离锦：【……】
他还没有答应老人当他的徒弟。
结果这人就开始给物色徒媳妇了？？
【前辈，】钟离锦头疼道：【我无意于情爱之事。】
【哎呀，没情爱有个伴儿也不错啊。】
钟离锦：【……想让我当您徒弟，此事便莫要再提！】
老人：【……啧。】
行吧。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钟离锦心中的郁结倒是消散了不少。
他重新躺下，却不是因为想通什么，而是被硬生生打断，现在心情也回不到刚才那种有些心结的状态。
【对了，小辈今晚这一行是去何处？】老人问。
钟离锦道：【晚辈如今在三清山百草阁作炼丹弟子，这一次是跟师兄师姐们外出采摘，补充药库，现在正前往灵神山。】
【灵神山好啊！那里山清水秀，灵气充足，有各种天材地宝，且风水宜居，待一段时间，对你的灵根温养也有好处！】
【除了灵神山外，仙船一路向西，还要去秃石岭，最终到达黄泉谷。】钟离锦说。
为期一个月的采摘，自然要将这段时间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药材全部带走。
【黄泉谷？那可太幸运了，小辈！那地方刚好有一镇谷之宝，名为无花果，无花果树五十年结一次果，一次才两颗，乃是修真界难求的宝贝，非常适合你这种重塑灵根或是移种灵根的修士！】
钟离锦愣了愣：【移种灵根？】
老者解释道：【便是本无灵根之人，将他人灵根移种到自己体内，但这类人获取灵根的方式一般极为毒辣，生剖灵根，属于旁门左道。获取的灵根也与重塑灵根一样，要么选择拿剑，要么选择成仙。】
*
房间外，时清并未离去。
她站在门口，双手抱剑，面无表情地倚靠在木质门框边。
刚才那一丝丝魔气不是错觉。
时清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座仙船——有魔气。
魔气最后能被她感知的地方在少年床榻。
或许那东西就在钟离锦的床上。
但也有可能已经顺着床边窗户溜了出去，所以她没有再度发现。
时清闭上眼。
灵识扩散出去，包裹整座仙船。
她静静搜查着，却一无所获。
大概那点儿魔气是真的离开了这里，仙船又一直向前行驶，所以被甩在了后面，才感受不到。
不过绕是如此，时清也没有放松警惕。
还有，小师妹身上的那个系统。
她之前以为是器灵，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它的存在，更像是在威胁小师妹去做一些事情，否则也不会与小师妹在头脑里争执。
刚才时湘脑子里话她全听见了，也许那丝丝魔气便是来自于它。
时清食指在雪白的剑身上点了点。
一整夜，未眠，值守。
*
沉湘回到房间，这回不等系统开口质问，她便率先道：【你出的馊主意！男主都醒着！时清也能够发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急啥？！】
系统怒道：【我急？！宿主！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回家？！！你现实世界里爱你的daddy你不要了？！那些害你丧命的女人你不想报复了？！】
【但也不急于这一时！仙船还要在天空飞那么久，我都放弃今晚行动了，你却非要激我今晚去两次！！现在好了，不是时清还给我找补，我直接就被男主误会了！还有那甩锅，你真蠢假蠢？！那么蹩脚的谎话，甚至都不如时清说的有魔气更让人愿意相信！！】
【时清时清？！！她是恶毒女配！！你还真帮她说上话来了？！我怎么会找你这么愚蠢的家伙？！】
【呵——】沉湘冷冷道，她也是个有傲气的，被人蹬鼻子上脸地骂，自然也不会容忍，此前为了任务已经忍耐太多，现在她不想忍了，【既然如此，那就解绑吧！你去找别的宿主，我就算是死了，这任务，本小姐不干了！！】
这话一出，本来还威胁沉湘解绑换宿主地系统忽然禁了声。
在觉察到女孩是真不想干的时候，先软下来的却是系统：【……好了宿主，别生气了，我只是着急，我俩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都是为你好，也想你能完成任务快点儿回家啊。】
沉湘心中依旧冷笑。
果然。
这系统也还得靠着她。
绑定一个人，根本不是像这家伙说的这样，想换绑就换绑。
沉湘不是软柿子，还想拿捏她？做梦！
【我拿下钟离锦，要靠我自己的魅力，之前听信你的话，还真以为时清是个慕强的恶毒女人，现在我眼睛看见的她，听见的她，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微微眯眼：【甚至，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在嫉妒她呢？】
【我没有！】系统突然大声反驳，声音有些慌乱：【在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前，我都不认识她！知道她的故事也只是从书里，怎么可能会嫉妒她？！】
沉湘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个猜测确实挺匪夷所思，系统也着急忙慌的否认，但沉湘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实世界里，不是没有稍微跟她关系不错的女人。
但那些女人最后也无一例外只是想打着为她好，跟她做朋友的意图利用她，铲除一个个她们看不惯的其他女人。
那种嫉妒，雌竞，恶劣的争妍斗艳，让人心间拔凉。
沉湘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因着异性万人迷光环，身边不是心怀不轨的男人，就是对她嫉恨万分的女人。
幸好有daddy在，她才没有被任何一个男人得手，也没有被女人们得逞。
但最终死去，还是怪她自己——真以为这世上，除了daddy，会有真心爱她的人呢。
*
日出东升，阳光照在床尾。
当日光出现的时候，时清终于睁开眼，收了灵识。
一夜未眠，灵识笼罩，有些费精力。
她站直身体，正要回船头甲板，身后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转过头，与正拉门而出的少年四目相对。
钟离锦：“……”
许弟子也拉开房门，他醒的比较早。
“时清师姐，早安。”青年道。
“早。”时清点头。
“钟离师弟，”许弟子看向钟离锦：“你起的也好早。”
钟离锦礼貌道：“是，起来做些吃食。”
“一起吧，刚好我也帮沧师姐和小师妹弄点儿。”许弟子道。
仙船上除了钟离锦，其他人都已辟谷。
但沧师姐和小师妹都嘴馋，还是喜欢人间美食。
因而许弟子还是要为她们准备。
时清回到船头甲板，盘膝而坐。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沧莹和小师妹也从房间里出来。
沧莹打着哈欠，走到时清身边，揉揉眼睛问：“昨晚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时清道：“有。”
恰好沉湘也在后面，那女孩听见沧莹的问题，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时清，似乎生怕对方语出惊人。
“昨夜，有魔气。”时清道。
沉湘：“……”
怎么还用这理由呢？
直接说没情况发生不就行了？
沧莹在时清身边坐下，蹙着眉头：“魔气？”
“嗯。”时清点头：“钟离锦，房间。”
“一瞬，没影。”
在钟离锦的房间，但一瞬间过后就没影子了。
沧莹：“……”
她面色有些凝重，她知道时清对魔气十分敏感，即便再微弱微小，只要稍微出来一丝丝，都能被她发觉。
“后面有再次感受到吗？”
“没有。”时清道：“消失，彻底。”
她守了一夜，那气息再未出现过。
沧莹说：“无论如何，还是要保持警惕。”
她拍拍时清肩膀：“去睡一觉，你晚上用灵识守夜，太费神了。”
“不必。”时清微微仰头，略带骄傲：“我强。”
沧莹：“……”
拍肩膀的手顿时换成拍她的头，用力扇下去，拔高声音，怒道：“睡——觉！！！”
这一下，连带着时清周身的四条绷带也像是被吓倒了一般，僵硬地陡直一瞬，又害怕的软了下去。
时清虽然依旧面无表情。
但绷带已经反映了她的真实情绪。
“哦。”时清小声答应了，拿起剑起身，往船舱的房间走去。
仙船只有四间房，本来还有一间是她的，却被偷偷跑上来的小师妹占了。
小师妹向来不喜欢时清进她屋子，因此她去了沧莹的房间。
在低矮的过道上碰见刚好弄完早餐的许弟子和钟离锦。
青年知道时清不会吃东西，但还是要礼貌问问：“时清师姐来一点儿么？”
“不必。”时清道，“要睡觉。”
随后推开沧莹的房门去她床上打坐调息了。
反正在甲板也是打坐，屋内也是打坐。
让沧莹误以为她在睡觉就行。
沉湘看见时清直接进了沧莹的房间，撑着脑袋，语气意味不明地对她道：“你跟时清关系还真好，直接就进了你房间。”
沧莹挑眉：“没大没小的，你该叫她师姐。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时清进你屋子吗？之前在三清福地，只要时清靠近你屋，你就马上拦住她。她尊重你的个人空间，自然不会再靠近了。”
沉湘没说话了，开始吃早餐。
大概半个时辰后，时清出来了。
此刻飞行一天一夜的仙船正在慢慢降速。
意味着它即将降落停靠。
时清从船舱走出，抬眸朝远处望去。
但见一片云雾缭绕之中，一座绵延不绝的大山在那云烟里若隐若现。
山体呈现紫色，好似紫晶山石，棱角分明，又若紫电闪先，梦幻迷离。
灵气突然充裕起来，沧莹招呼四人道：“各位，我们要到灵神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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