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姜毅上的小夜班，他晚上井两个小时，洗完澡往宿舍里走，到宿舍大门口时，看到一个人影从南向北往北楼方向走。
这时尚在初秋，天气不算很凉，夜里在街上也会碰上人，姜毅一般也不太在意。可这一晚，他不知怎地，总感觉那个人影有些飘乎乎，跟个鬼影一样，于是就远远地跟在后面走。
走了一会，人影来到矿东面塌陷坑旁停了下来，姜毅借着月光，看到这是一个的瘦小的身影，应该是一个女孩子。他想着，既然是女孩子，就不应该搞破坏，转身往回走。
刚转过身，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惊得他赶紧跑回到塌陷坑旁，发现女孩子跳到了水里。
这些年的夏天，他每天在塌陷坑里游泳，有些水性了，连忙跳了下去，把女孩子给捞了上来。
他救的及时，女孩子虽然昏了过去，但还是有呼吸，他连忙背着女孩跑到医务所急诊室，值班的龙医生问这是谁，他说也不认识，只是在塌陷坑边碰到跳坑的。
辛屯周边出现塌陷坑后，每年塌陷坑里都会死一两个人，不单是辛屯矿的，包括周边村子的孩子和小青年，一般不是玩水的时候淹死，要么就是到跳塌陷坑淹死，医务所也见多了，女孩儿淹得也不严重，就是被呛了几口水，晕了过去，医生处理了一下就醒了过来。
女孩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两人等女孩子哭了一阵子安静下来，问女孩儿的情况，女孩儿一开口讲话，两人从口音中听了出来，原来是西面灾区过来的。
女孩子说一阵哭一阵子，说了半天，两人听明白，她的家发大水都给冲没了，眼睁睁地看着爹妈和弟弟都给冲没了，她跟着人们稀里糊涂地走到辛屯，现在说要回家可是回去根本就没家，想想不如死在这里算了，也能跟一家人团聚了。
两人劝了一阵子不敢把女孩送回到学校的安置处，在病房里找了一间空床让护士看着才散去。
白天的时候姜毅带着女孩儿到学校安置处来，安置处也不太认识她，只知道她自己报名叫张文利，十八岁，家是河南驻马店，她们县是受灾重的，现在在辛屯还有八个男的三个女的，那两个女的都是跟着家人走到这里，可她在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熟人。
有一个张文利同县的大婶对姜毅说，“小青年，我看你把她领回家算了，你看这个妮子，干干净净的，大小也跟你挺般配，给你做个媳妇不挺好的。”
姜毅腾地脸红了，说，“我这是阶级友爱，哪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大婶讲，“说个媳妇，结个婚，怎么是乱七八糟的，没这乱七八糟的，怎么能有你有我？这世上的这些人又从哪里来的？”
旁边众人哄笑，姜毅一看跟这些人讲不到一起去，便带着女孩儿从安置处出来，一时竟然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想了半天，跟自己近的严德静在辛屯也算一个单身汉，他只好带着张文利来到周树海家。
周树海上大班不在家，只有三个儿子在家，杨玉霞上小班回家早，看到姜毅带着一个女孩子坐在家里等，以为这是姜毅带着对象到家里见师傅师娘，一进门就夸女孩儿长的俊俏。
姜毅连忙讲，“师娘你误会了，她叫张文利，是驻马店人，我昨晚下了夜班，正好碰到她要跳塌陷坑，把她捡了回来，现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找师傅师娘来商量一下。”
杨玉霞说，“不是听说政府安排汽车把灾民们接回去嘛，跟着一起回喽。”
张文利这时开了口，说“我家里没人了，我回去能回到哪......”
杨玉霞听了她这么讲，也拿不出主意来。
等到周树海下了班，回到家听了姜毅讲的情况，问张文利，“你真的知道爹妈兄弟姊妹都没了？”
不问还好，一问，张文利她又开始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搞的几个人只有在旁边不住的叹气安慰，到了吃饭时候，几个人也没商量出个东西南北。
周树海说，“要不先吃饭吧，这两天，让采煤到对门陆大爷家住两天，他家里有空铺，这妮子就不回学校安置点了，留我家跟我娘住一屋，过两天咱再商量商量。”
姜毅就把张文利留在周树海家里，一人回宿舍了。
夜里，周树海和杨玉霞都睡不着，杨玉霞听着外屋的张文利已经睡着了，问自己当家的，“那个妮子的事，你到底咋想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老待在咱家里，咱自己家里也不够吃的。”
周树海讲，“这个女孩子看着还挺水灵的，我倒是觉得跟姜毅也还挺般配，，你再跟姜毅说一下了。”
杨玉霞说，“看着倒是可以，可说难听一些，是个要饭的，家里是啥情况都不知道，这怎么个介绍法。”
周树海讲，“要饭的怎么了，我来辛屯前还要过饭哩，咱人还差了嘛？！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人家这是天灾。上次魏叔做报告的时候说了，这次大水，有好些地方全淹了，好几百万人出来要饭，这有啥丢人的”
杨玉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这妮子家里的底终是不清楚，现在又不是打仗兵荒马乱的时候，咱现在都人民公社了，总得了解是不是个清白人家，才能给姜毅说道。”
周树海讲，“这倒是个实事儿，琢磨琢磨，要不我先到大集体那里问一下，让她暂时在那里帮个忙，有点活儿干，白天的时候别闲着，在咱家里先将就几天，我看看怎么找人调查一下她情况，要是人清白，咱就给姜毅再说道说道，家里面说不清楚，咱就再给她买张车票，送回去。”
过了两天，张文利所在县来接灾民的卡车到了辛屯，周树海请安置办的人先把张文利的名单划了，另外跟矿上请示了一下，找了一个机灵一些的徒弟，跟着车子一起去张文利所在的县，对外就说这个徒弟是矿上专门派的护送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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