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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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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剑,正是那日在马车中,夏生对康无为所展露的剑中真意。

也是夏生在短时间内所能想到的,唯一一式可以立刻提升康无为实力,使其能够在四位皇级强者围杀下全身而退的剑法。

但他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大荒剑的创始人并不是人类,而是千年前的某位蛮族大能!

康无为作为剑中皇者,在初学之时或许还发现不了,但等他将之融会贯通,悟得此剑精髓之后,又哪里会意识不到此剑与蛮族功法的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在抵达羊城之后,康无为并没有与秦嫣留下来等待夏生的消息,而是一路马不停蹄赶回了洛阳。

从小处来说,夏生能够施展出大荒剑,便意味着他背后所站着的那位神秘强者,很可能是蛮族的祭祀,康无为必须立刻将此事上报家中。

往大了来讲,先不管夏生的背后是否真的有一位圣阶强者,至少夏生懂得大荒剑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蹊跷,甚至不禁让人怀疑,他本来就是蛮族的奸细!

与一位蛮族奸细互通有无,便如同叛国!

康无为没有向裁决司揭发夏生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又哪里还会与之再会?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夏生就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处,更明白了善堂和康无为的态度变化从何而来,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秦嫣此时的表现就很值得玩味了。

所以夏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既然康无为觉得我跟蛮族人有关系,那么,你又为何肯来见我呢?”

夏生直勾勾地看着秦嫣,身上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了阵阵灵压,那冷冽的目光便如同实质性的枷锁,宛若万钧之力,让秦嫣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夏生生性多疑,而是在前八世的时候,他已经遭遇过两次刻骨铭心的背叛了,他绝不容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三次。

今天从一开始见到秦嫣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就有些异常。

首当其冲的,是她在对夏生称呼上的变化。

曾几何时,当秦嫣初见夏生的时候,是直呼其名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夏生是她的学生,更是一个普通人,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后来随着夏生所展露出的力量,以及令人匪夷所思的破镜速度,秦嫣开始称其为“夏公子”。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了夏生的强大,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刻意保持的生疏和距离感。

但今天,她第一次称呼夏生为“先生”。

除此之外,今日秦嫣在对待夏生的态度上,与以往也有所不同了。

不再显得冷漠,也没有了女儿家的小脾气,而是非常恭敬,甚至让人感觉有种……刻意的巴结?

如此表现,实在很难让人不起疑。

事有反常,则必有妖!

在夏生看来,秦嫣的这番转变,只可能是由两个原因所导致的。

其一,秦嫣今日前来与夏生见面叙旧是假,实则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诛杀此地,彻底斩除夏生是蛮族奸细的可能性,也借此割裂双方在白马镇的过往。

所以她才会选择了一个与善堂毫无干系的花楼,便是想要让夏生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日后即便有人查到,也怀疑不到秦家的头上。

同样的事情,夏生在前世的时候,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所以此时的他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已经在暗中捏紧了指间的天寒珠,将自身五感都提升到了极致。

当然,除此之外,秦嫣今日如此怪异的举动,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可能……

下一刻,便在夏生那无比强烈的灵压之下,秦嫣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执于胸前,垂首恭声道:“因为我与康大人持相反的意见,我更愿意相信,先生绝非是那所谓的叛族之人!”

闻言,夏生不禁笑了,因为他从秦嫣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渴望。

同样的目光,在前面八世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过太多了,所以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也知道秦嫣接下来想说什么。

“看来,你比康无为更先一步意识到了大荒剑的价值所在。”

对此,秦嫣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先生在武途、灵道上所展露的博学多识,天资卓越,秦嫣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至今,可谓心悦诚服,还望……先生教我!”

夏生并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拒绝,而是笑着问道:“秦家手握善堂,掌管大半个缙国的财富,你身为秦家大小姐,应该不缺良师才对,何必冒险来求教于我呢?”

秦嫣抬起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此中苦处无法与先生细细道来,但愿先生能相信我,今日之所请,必定是有着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生也不再追问,他缓缓将掌心中的天寒珠重新藏回袖中,伸出手指在桌上敲出了一阵不急不缓的音节。

而秦嫣就这么毕恭毕敬地站在夏生身前,耐心等待着那最后的答案。

片刻之后,夏生才幽然开口道:“你很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拜师,自然是很清楚我如今在京城的处境有些微妙,急需你们善堂的助力,按理来说,这个提议于我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可你并不知道的是,我收徒,从来都不会去看当前的利益,而更注重门下弟子本身的潜力……”

眼看夏生显露出了拒绝之意,秦嫣不等他说完,便赶紧开口道:“莫非先生觉得我在灵道一途上潜力不足吗?”

夏生轻叩桌面的手指缓缓停下,他摇了摇头:“对此,我暂且先不做评论,但你需得知道,潜力也并非我判定能否收他人为徒的唯一标准,除此之外,还有忠诚、毅力……甚至说得更加简单直白一些,既然是我的徒弟,那么总得找一个我看得顺眼的人才是。”

闻言,秦嫣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说先生还在对我以往对您的冒犯而不悦的话,若是先生觉得我看得不够顺眼的话,那么从今以往,我一定会努力变成一个能让您看得顺眼的人!”

这样一番说辞,放在秦家大小姐的身上,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夏生也能看出来,对方为了拜他为师,当真是放下了所有的身段,至少从此刻看来,诚意的确十足。

可他依旧不能点头。

“还是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如此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拜我为师,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嫣咬了咬下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如实答道:“因为再过半个月,便是我秦家族比的日子,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相信,只要先生肯教我,此番便一定能够扬眉吐气,一举夺魁!”

半月之后,便是秦家族比的日子,这件事情,夏生早在来洛阳之前就听毕庆文说过了。

这在洛阳城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关注的人比较少罢了,因为在同一时间,也是大缙王朝三大书院开院招生的日子。

那才是整个大缙王朝三年一度的盛事。

事实上,包括秦家在内的缙国九大世家族比的日子,本来就是根据三座书院的招生时间来拟定的。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刻意为之。

具体原因,自然与各大私塾的教课进度有关,也是给族内的青年才俊更多的选择机会。

到时候即便在书院招生的名单中落榜,如果能够在自家族比上崭露头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同样,过往也有不少世家子弟在族比中落败,反而考上了三大书院的例子,待学成归族之后,自然能扬眉吐气,一展胸中抱负。

但对于秦嫣来说,她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在族比中一鸣惊人,即便拿不到头名,也至少要得到各位供奉、长老的认可才行。

因为她是秦家这一代的长女。

看着夏生眼中的诧异,秦嫣不禁苦笑道:“先生可知道,其实在很多时候,我是很羡慕您那位未婚妻的,毕竟,她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

闻言,夏生不禁轻轻挑了挑眉,因为他实在没想到,秦嫣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叶小娥,毕竟秦家与叶家乃是世仇。

但秦嫣却并没有避讳,而是坦然道:“您那位未婚妻,是叶帅的独女,是威宁侯府日后唯一的继承者,所以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她便是整个叶家的掌上明珠,不管在外边惹了多大的祸,叶家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后,作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可我……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什么秦家的大小姐,但实际上……”

秦嫣自嘲地笑了笑:“先生可知道,我在十三岁那年便被送出了洛阳,对外宣称是出去游学,可试想,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即便真的是出外游学,又怎么舍得离家整整五年不归呢?”

“不是不想归,而是归不得啊!在这五年期间,我不止一次想要回到洛阳,但却每一次都被家中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下,此番若不是我已成年,而且恰逢族内大比,我又哪里能回得来呢?”

夏生皱着眉头,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秦嫣目露苦涩:“还能为什么呢,不过是因为我是女儿身罢了,就在我十三岁那年,我大伯家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秦然,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成为了一位武士。”

“可在我看来……如同你们秦家这般世家豪门,不是应该鼓励年轻一辈相互竞争,从而相互促进的吗?”

“对此……我也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释,便是听说我父亲在生前曾犯过一个大错,导致家族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从此我母亲便成了族内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我并非男丁,更不受太爷的待见。”

“即便是在洛阳城中的时候,我那些堂弟堂妹们,也时常联合起来排挤、孤立我,若不是我修行得早,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恐怕还等不到我离开洛阳,就被他们给……”

说这番话的时候,秦嫣的目色中并没有太多的怨毒,只是泛着一抹淡淡的哀伤,让人看了如扎心般疼痛。

夏生缓缓叹了一口气,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于族比呢?不如去报考三大书院,远离这是非之地,岂不更善?”

秦嫣摇摇头,脸上透着坚毅,开口道:“这些年来,我虽然在外边受了不少苦,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委屈了母亲,此番回来,我不是为了给自己正名,而是为了了却父亲的遗愿,为了把母亲该得的东西拿回来!”

夏生从这句话中听到了更重要的深意,顿时问道:“若你能在此次族比中夺魁,能有什么样的好处?”

秦嫣暗暗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家族继承人的名额!”

闻言,夏生的面色终于变得有些肃然了起来,因为他很明白,一个秦家的继承人,一个善堂未来的大掌柜,价值几何。

于是他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日你找我寻求破解水纹剑之法,可是为了此事?”

秦嫣点点头道:“不错,那水纹剑,便是我堂弟秦然最拿手的武技!”

“他现在是什么境界?”

“在白马镇的时候,康大人告诉我是武师巅峰,至于现在,却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嗯。”夏生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手指再度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了起来,使得场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这一次夏生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长,足足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突然开口道:“我有些渴了,帮我倒杯茶。”

闻言,秦嫣的眼中立刻闪过一抹喜色,连忙走上前去,重新给夏生倒了一杯茶,用双手捧着,举过头顶,然后恭敬地在夏生身前跪下。

奉茶。

便是拜师。

夏生若肯喝这杯茶,便代表他认了这个徒弟。

然而,夏生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再度开口道:“虽然我暂时收了你作为门下弟子,但有一件事情你需得知道,你现在还算不得正式入门,我不会传给你真正的看家绝学,你在他人面前也不得表露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想得到我的认可,一切,还得看你日后的表现,以及你我二人未来的缘分。”

秦嫣沉了一口气,跪姿不变,点头道:“秦嫣明白。”

见状,夏生也不再为难这位善堂大小姐,而是径直接过了秦嫣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将秦嫣扶了起来。

“多谢先生成全!请先生相信,秦嫣日后一定不会辱及师门,为先生蒙羞!”

夏生笑着点点头:“好,好……嗯,这次事发突然,我也没做什么准备,便把这个给你吧。”

说着,夏生手掌一翻,一颗泛着无上寒气的灵珠便出现在了秦嫣的面前。

正是他从北冥寒蝎头颅中挖出来的天寒珠!

待秦嫣躬身接下后,夏生不禁挪揄道:“嗯,那什么,等到下次正式拜师的时候,我可是要收拜师礼的,太寒碜了为师可是不收的……”

秦嫣抬起头来,目光中透着灼意,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定不负师命!”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这般奇妙。

在半个月之前,秦嫣还是夏生的老师,那个时候的她,作为游学归来的灵师境强者,被白马镇学堂的老先生们请来讲课,希望以自身为灵修的例子来鼓励他们不要放弃修行之路。

而在半个月之后的今天,秦嫣却成了夏生的学生,渴望在夏生的帮助下,于族内大比中一鸣惊人,争得那无比宝贵的,善堂继承人的名额。

谁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但至少从现在来说,夏生对于秦嫣这名学生还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之前他口中所谓的天赋、毅力等等,都只是为了拒绝秦嫣的托辞罢了。

就算你天赋再差,远了不说,夏生至少也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强行将你变成一位圣阶强者;即便你意志力再弱,性格如顽石,在夏生的调教和磨砺下,也绝对能够把你改造成这世上最坚忍不拔的精铁!

他真正看重的,其实只有一点。

便是绝对的忠诚!

在大缙王朝中,提倡三纲,即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而在夏生这里,却需得再加上一条。

师为徒纲!

他要求秦嫣坚决服从自己的意志,决不允许其怀有二心,更遑论背叛自己!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会尽到一个老师应尽的职责,只要秦嫣完全忠于自己,那么她将会获得这世上最丰厚的回报。

还是那句话,遇到夏生,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机缘。

而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需要先帮助秦嫣在半个月后的族内大比中拔得头筹。

时间虽然有些紧,但对夏生而言,却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今夜回去之后,你将参加大比的所有人筛选一遍,选出你认为对你最有威胁,或者你没有把握战胜的对手,然后让毕庆文将资料送到威宁侯府,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再告诉你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听到夏生的这番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嫣的心中的信心越发凝实了几分,她点点头,应道:“是,先生。”

“嗯……”夏生盯着秦嫣看了看,继续说道:“我看你迈入灵师境巅峰也有些时日了,将级灵兽,可寻好了?”

秦嫣点头道:“是康大人帮我寻的一头搬山傀。”

按理来说,秦嫣的这番选择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她如今灵窍中的青焱鸟乃是火性灵物,而搬山傀五行属土,两者相生相辅,而且前者主杀伐,后者主守御,可谓攻守兼备。

但夏生却显得不是很满意,他沉吟了片刻,皱着眉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秦嫣没想到夏生竟会对此提出异议,只好苦笑着道:“正如秦嫣之前对先生所言,我虽然在名份上是秦家的大小姐,但久别京城,如今在善堂里面负责掌管灵物发放的是我二叔,当初力主让我出外‘游学’的人里面,便有他。”

“早在我初回洛阳的时候,便去找过他了,一听说我是去九光祠寻求灵物,二叔他根本连见面的机会也不给我,想必,在族比之前,我是别想得到家中半点支持了。”

闻言,夏生也不禁有些感慨,一个堂堂善堂秦家的少代长女,居然混得这么惨,说出去恐怕还真没几个人敢相信。

善堂号称掌管了半座大缙王朝的财富,却为了排挤族内血脉,连一头将级灵物也不肯给秦嫣,一时间,夏生对秦小花的观感顿时降到了最低。

最初因为发放救济银的事情,夏生还是对秦小花存了些好感的,如今却是被一点点磨灭掉了。

就算这些事情并不是秦小花亲手干的,但如果不是他的默许,其他人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为难秦嫣这位善堂大小姐?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秦小花对此真的毫不知情,但这也至少是由于他疏于管理,家规不严所导致的。

此时面对秦嫣的无奈,夏生只能摇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先暂且搁下,之后我还要去趟善堂,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到时候也只能用搬山傀上阵了。”

秦嫣顿时满目惊诧:“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我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面突破灵将境?”

“不是希望,而是必须突破灵将境,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那位堂弟秦然,恐怕已经早就是一位武将境的强者了。”

秦嫣一愣,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先生,我又何尝不是希望能在破镜之后再参加族比呢,可如今的我已经在灵师境巅峰停留了长达一年的时间了,如果能破镜的话,我早就……”

夏生一挥手,打断了秦嫣的话,开口道:“那是以前,别忘了,现在的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闻言,秦嫣即便再对夏生有信心,也不得不露出了苦笑,她自己的情况,当然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越境的壁垒和瓶颈,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突破的?

如果修行之路能那么容易的话,这世间岂不是处处皆强者,高手多如狗了?

但此时的秦嫣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忧虑,而是恭声道:“一切全凭先生吩咐。”

夏生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从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之响起的,还有毕庆文的声音。

“小姐……小姐……”

夏生皱着眉头拉开了房门,正看到毕庆文满脸的急切,也顾不得礼数了,赶紧跑到秦嫣身前,连声道:“小姐,顾家的人来烟雨楼闹事,据走廊的小厮说,顾家三少爷已经快闯到二层楼来了,您看我们是不是避一避?”

夏生一愣:“顾家?九大家里面的顾家?”

秦嫣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向夏生解释道:“我们秦家与顾家世代交好,两家也向来有联姻的习惯,所以早在我还没有离开洛阳的时候,太爷就将我许配给了顾家的三少爷,如今他还不知道我回京的消息,所以……”

夏生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苦笑,果然,对这些豪门世家的公子小姐来说,从小便被绑定了婚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啊……

便在秦嫣对夏生解释的当下,从走廊的另外一头,已经传来了阵阵喧哗声,隐约中有人在怒骂,有女子放声尖叫,还有各种摔打杯盏的声音,即便什么也看不到,也能想象到那是一副何等混乱的场面。

于是夏生对秦嫣点了点头:“今夜就暂时到这儿吧,你打算如何避开那顾家的三少爷?”

因为有毕庆文在场,秦嫣不便向夏生行弟子礼,只能微微执手而道:“如此,那秦嫣便先行告辞了,先生保重。”

说完,秦嫣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红鸾阁的窗边,随即将身体轻轻舒展开来,自窗台上一跃而下!

“哗啦。”

下一刻,一对明橙色与青色火焰交相辉映的炎翅自秦嫣的身后急展而起,带着秦嫣如天边的流星一般,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目送秦嫣离开之后,毕庆文这才将目光挪到了夏生的身上,问道:“那夏公子,我先送您回威宁侯府吧?”

夏生笑着摇摇头:“不着急,难得有热闹可以看,我倒是有些好奇,面对九大家的公子哥闹场,那位墨少爷会如何应对?”

事实上,夏生只对毕庆文说了半句话,而将后半句话压在了心底。

因为相比起墨渊此刻的窘迫,夏生其实更想要看看,秦嫣的那位未婚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这个理由,是决计不能对毕庆文明说的。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夏生自己也不太明白。

便姑且先将此定界为师父对徒弟终身大事的关切吧……

可惜的是,夏生在红鸾阁的门口等了大半天,却始终没有见到有人冲到走廊上面,颇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于是他只能主动走出了屋内,向着走廊的另外一边行去。

原本就一直候在那里的小厮竟还没走,看到夏生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急声道:“惊扰了公子,小的实在是罪该万死!今日楼中有人闹场,还望公子在雅间内稍待片刻,等那些贼人被赶走之后,小的自然会通报公子的。”

夏生摆摆手:“无妨,我下楼去看看。”

“使不得啊公子……”小厮脸上的都快哭出来了,一把拽住夏生的衣角,惨巴巴地说道:“公子的贵体要是伤了根寒毛,大掌柜还不得把小的扒了皮啊!”

夏生无奈地撇开了小厮的胳膊,对他承诺道:“放心吧,就算到时候出了事儿,也怪不到你头上,我会跟你家掌柜的说的。”

说完这句话,夏生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

那小厮只是一个普通人,拼力气又哪里是夏生的对手,顿时被夏生的手劲儿带了个趔趄,再向起身去追的时候,却发现毕庆文拦在了自己面前。

“别多事,不然到时候夏公子一个不高兴,跟你们老板说上两句不好听的话,你才是真的麻烦了。”

小厮闻言,顿时狠狠地打了个颤,只能目送夏生和毕庆文离开,随即脚下一软,满脸哭相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今日恐怕是闯了大祸了。

另外一边,夏生慢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顿时发现之前还歌舞升平的烟雨楼大厅,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几个花楼的打手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哀嚎遍野,打翻的酒桌、酒瓶,散落得到处都是,就像是被人给洗劫了一通似的。

可偏偏就在这么一番景象之下,却出现了一幕非常不和谐的场面。

因为在大厅的角落处,还有一张酒桌安安稳稳地落在远处,桌前的人也仿佛对场间的一切视若无睹,仍旧在饮酒、谈笑,与身边的美人逗趣。

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家风范。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是烟雨楼的大掌柜,更是此地十七间花楼,五座赌坊的背后大老板。

墨渊。

在墨渊的身前,二十多个黑衣大汉一字排开,身上闪烁着色泽各异的武气光辉,放眼望去,其中实力最强大的那个,竟然是一位堂堂武王!

那可是武王啊!

竟然只是在花楼里面作为打手!

一时间,夏生对于墨渊的势力再度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可这还不是最令他吃惊的,更加让他为之惊讶的,是站在那二十多个黑衣大汉身前的那个少年。

从年纪上来看,少年应该比夏生稍微大一些,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生得一双浓眉,高高的鼻梁,但双眼似乎有些失焦,眼神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反而显得有些……怎么说呢,太过和善了些,感觉不到半点杀气。

如果夏生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便是顾家的三少爷,顾知星了。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并没有给夏生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更没有世家豪门的贵气,反而在他身上有一种市井贫民的味道。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或许还不至于令夏生对其刮目相看,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位顾家三少爷手中的剑,以及他形单影只的萧索。

顾知星是一个人来的。

他并没有带上家里面的随从,也没有如阔少出门一般有人护拥左右。

他只用了一个人,一把剑,便将这整座烟雨楼搅得天翻地覆,便将十几个护院打得痛不欲生,而他手中的剑,甚至还没有出鞘。

总之,这个人与夏生之前所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以至于让他对其更感兴趣了一些。

夏生的到来,很快便惊动了场中的两边人马,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到夏生的脸上,似乎想要知道他是站在那一边的。

面对如此阵仗,夏生心中毫不发怵,笑着摆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只是碰巧从这里路过,顺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顾知星冷冷地看了夏生一眼,想要透出警告的意味,可惜在其他人看起来,却像是一只温顺善良的小绵羊,根本没有半点杀伤力。

于是他只好重新回过头来,厉声对墨渊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依依姑娘,到底在哪里?”

墨渊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轻轻抿了一口身边歌女奉上的清酒,淡然而道:“待会儿下手的时候注意点分寸,别伤着三少爷了。”

“是!”

那位武王沉声应了一句,随即当先一步,脚面在地上踩出了一道浅坑,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般,朝顾知星直掠而去。

而与此同时,顾知星手中的剑,第一次出鞘了。

但他体外所荡起的武气光辉,却只是红色!

顾家三少爷,顾知星,竟然只是一位武士境的修行者?

这样的结果实在太令人震惊,太出乎人们的意料。

但对于夏生来说,他最没有想到的,不是顾知星的境界,而是顾知星明知自己与敌人的实力差距,依旧奋不顾身地举剑迎了上去!

武士对武王,胜利的几率有多大?

零。

即便将顾知星与夏生易地而处,夏生也不可能取胜。

即便夏生手中拿的是惊邪枪,使的是他最负盛名的百鸟朝凤,他也绝对不可能跨越三个大境界,将胜利的天平翻转。

顾知星输定了。

夏生是这么想的,墨渊是这么想的,那位叫做呼延烈的武王也是这么想的。

但顾知星不这么想,所以他手中的剑没有半丝的颤抖,他掠空而上的身形依旧决绝如初。

下一刻,在烟雨楼的顶穹上,升起了一轮如血色般猩红的太阳。

将呼延烈的脸庞映得一片通红,更在这方圆十丈之内升起了阵阵温热。

残阳似血,落日尤辉。

顾家三少爷的这一剑并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剑法,也并没有太过凛然的杀意,但凡踏足过剑道修行之人皆能认出,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记剑招。

就连毕庆文也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落日剑?”

落日剑,乃是所有修行者刚刚成为剑士的时候,都可以学习到的,最基础的,也是最普通的二星剑法。

此时顾知星所显露的境界乃是剑士,所以他能使出落日剑一点儿也不令人意外,反而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可别忘了,此时的他所对阵的,乃是一位堂堂武王!

用落日剑来吓唬一下普通人,或者在同阶之内逞逞威还可以理解,但想要用这一剑来击退武王?

便如同一只蚂蚁在咆哮着向虎豹发起冲锋。

一时间,顾知星的身形甚至无法让人感到破釜沉舟的悲壮,而是显得有些可笑,有些可怜。

毕庆文摇摇头,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接下来的结果如何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撇过头来,却发现夏生的眼中竟透着一股凝重。

毕庆文一愣,正想要开口询问,却突然听到场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重新回过头去,发现顾知星和呼延烈的交手似乎已经结束了,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场中的形势似乎并不如他一开始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顾知星此时站在原地,胸前的黑色长衫已经寸寸碎裂,一个浅浅的掌印清晰地印在他的胸腹间,他的嘴角淌着殷红,双腿不住地打着颤,但他,并没有倒下。

他手中的三尺长剑上出现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缺口,如果再深一些,恐怕就能将此剑彻底折成两段,但在剑尖上,却悄然滴落了一点血珠,砸在白玉石砖上,溅起一声沉重的轻响。

这血,当然不是顾知星的,而是呼延烈的!

直到这个时候,毕庆文才终于将目光骇然转到了对战的另外一方,呼延烈的身上。

相比起顾知星,呼延烈的情况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甚至与片刻之前的他没有丝毫区别,身上的幽绿色武气依旧璀璨夺目,呼吸平稳有力,甚至衣衫上未曾荡起半点褶皱。

无疑,这场对战的结果还是如所有人之前所预想的那般,顾知星败了。

而且是惨败。

但如果再仔细看一看会发现,呼延烈的眼中,并没有透露出胜利的喜悦,甚至不如刚开始那般平静,而是透着某种死里逃生的后怕!

再向下看去,可以发现,在他的脖颈之侧,竟然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便如同一轮永恒的残阳,将他的领子染成了一片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

毕庆文脸色大变,不禁大感后悔,自己竟然错过了这场战斗最精彩的一瞬间。

但事实上,除了他之外,场间真正能看懂先前那场胜负的人,只有三个。

顾知星、墨渊,以及夏生。

就连呼延烈自己都不明白,顾知星的剑是如何伤到自己的!

诚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战不会有任何悬念,可呼延烈却并没有生出半点轻敌之心,不是他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小小的剑士,而是他必须谨慎小心一些,以免伤了这位顾家的三少爷的性命。

所以呼延烈并没有动用兵刃,而是准备用一双肉掌接下顾知星的落日剑。

可谁曾想,他竟险些失手了!

如果不是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呼延烈的反应极其迅速,恐怕他在顾知星的落日剑下,还会受更重的伤!

即使如此,顾知星的表现也足以令众人为之惊艳了。

因为他竟然以武士之资,真真切切地威胁到了一位武王的生命!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那一瞬间,呼延烈还是没能收住手,将一成的力量渡入了顾知星的体内,当即震断了他三根肋骨。

好在情况还算不上太严重,顾知星甚至还能站在呼延烈的身前,否则,一位堂堂九大家的少爷若是死在了烟雨楼,墨渊的麻烦可就大了!

念及于此,呼延烈再一次迈开了步子朝顾知星走去,他想要将功补过,将这位顾家三少爷生擒下来,再向自家大掌柜请罪。

可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就在下一刻,顾知星手中的剑,第二次亮了起来!

这位顾家三少爷,竟犹有战力!

便在呼延烈那无比震惊的目光下,大片尘土喧嚣而起,如一条升腾而起的黄龙,径直朝呼延烈撞了上去。

同样是基础剑术,二星剑法,黄尘剑!

这一次,呼延烈的应对比先前更谨慎了许多,也顾不得所谓的以大欺小了,干脆利落地自手中凝出了一道幽绿色的软鞭,当即向着那条黄龙缠了上去。

还是那句话,双方的境界差距终究太大了。

顾知星的这一记黄尘剑贵在偷袭,可呼延烈的反应却是太快了,甚至不等对方手中剑势成形,就已经牢牢锁住了顾知星激昂而起的剑气,使其难动分毫,进退不能。

这一次,顾知星输得更加彻底。

待尘烟散去,他便将会成为呼延烈案板上的鱼肉,任其拿捏。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声却突然传进了顾知星的耳中,更响遍了这整座大厅。

“苍狼倒挂,尾宿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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