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先皇去世不到半年，鞑靼又卷土重来。”
自从朱佑樘登基以来，除了每天的早晚朝之外，他还每天两次在乾清宫召见有关大臣议事。这样一来，每日午膳与晚膳只好由韶龄安排好送到乾清宫，趁着他们议事的间隙送进殿内。
今日应该还在议事，韶龄照例坐在殿后等待，殿内传来马文升洪亮的声音。
“好在兰州都指挥廖斌及时抗敌，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臣为廖斌请功。”
“廖斌自然是要封赏的，只是如今朝廷百废待兴，边防不得不加强，大家都说说，这边防该怎么办？”是朱佑樘的声音。
“启奏陛下，我朝开国以来，蒙古人尽管败退到漠北，但是其势力还是很强大的，为了保卫边境安宁我朝一直采取“打圈”的办法：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的万里边境设立军镇，以防范蒙古入侵。从起初辽东、大同、宣府、延绥四镇，到后来增设的宁夏、甘肃、蓟州三镇，都有效阻止了他们的骚扰和入侵，臣提议再增设太原、固原二镇，以“九边重镇”拱卫京师。”
“时雍的提议很不错，只是军镇设立了，有城有人还不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得解决最重要的粮食问题。这边境几十万兵马的人吃马喂，要怎么解决呢？”李敏问。
这个问题显然很尖锐，殿内瞬间寂静无声。
刘大夏显然早有准备：“这个问题李大人其实早就替下官想好了。下官记得李大人在巡抚大同之时，实行了一个以银折粮的办法，即把夏秋两税，以银折粮，按照每石一两计算换做输边之饷，这样既省掉了公家的浮费，也免除了运卒的劳苦。”
“看来你们都商量过了。”朱佑樘了然地说，“那就别卖关子了，李敏，你来说说，如何解决我朝军镇的用度。”
“启禀陛下，以银折粮是一个办法，可是其作用也有限。银子还是得从税负里来，可是陛下刚刚登基，刚免了江西、湖广受灾的税粮，百姓的税负万万不可贸然增加。所以臣与内阁商量了，还是得从富户着手。”
李敏不愧是东阁的老臣，对于朱佑樘的心思了解得比那些新人都要透彻。
“李大人请说。”朱佑樘说。
“有明盐法，莫善于开中。”李敏不紧不慢地说，“洪武三年，杨宪就向太祖皇帝提出了纳粮开中的建议，由朝廷根据边镇需要军粮数目在民间招标，中标的商人往边境军镇运粮，粮食运到以后朝廷给商人颁发盐引，然后商人凭盐引领取食盐，再到指定地区贩卖以获利。太祖八次北征，太宗五次北征，耗费军粮马草无数，开中的功劳是无与伦比。”
“没错，商人为了节省运粮成本，还会招募大量农民在边境附近开荒种地，这样不仅节约了国力民力，还促进了我朝边境的开发。”马文升赞同说。
“开中制这个办法虽好，但是其中利益巨大，难免会有皇亲国戚以及贵族官员利用权势侵占盐引，虽然我朝明确规定“监临官及四品以上官员家人不许中盐营利”，但是包括皇室在内的贵戚官员“占窝”依然屡禁不止，这造成大量的盐引超发。导致很多商人空有盐引而无盐可支，只能在盐场等着取盐。仅两淮盐场就有五百余万引盐无法支取，甚至有守支数十年的情形，所以近些年来做开中盐生意的商人就越来越少，我朝边境粮食也遇到了危机。”李敏说。
“那就按量兑换盐引，大力打击“占窝”。”杨守陈还是那么直爽。
“维新莫急，“占窝”之风自然是要严惩，只是如今积弊日久，国库空虚。这段时间我与户部几位堂官把两京一十二省各部衙门深藏的积弊理了一遍，这才发现国事已经比我们想像的还要艰难。既要解皇上之忧，又不能加重百姓负担。户部侍郎叶淇想了一个法子，不妨让他自己陈奏皇上。”李敏说。
“立刻宣他上殿。”朱佑樘说。
“臣叶淇，恭请圣安！”
“起来吧，说说你对开中法的改革办法吧。”
“是。开中法积弊日久，可是边防不可荒废，去年甘州之战，陛下与各位大人为了筹措军粮绞尽脑汁，臣十分心疼，因此向李大人提出了纳银领取盐引的办法，臣叫它——“开中折色”法。商人不再需要往边境运粮，只需要缴纳银两，就可以做食盐生意了。”叶淇说。
“这个方法倒是立竿见影，只是臣担心他违背了开中制的初衷，并不能解决军粮的问题。”说话的是谢迁。
“只要能解决国库收入问题，军粮自然也不是问题。”叶淇反驳道。
“余子俊大人曾与臣说：“运输于河套米豆值银九十四万两，草六十万两，每人运米豆六斗，草四束应用四百七万人，约费行资八百二十五万两。”运一百五十万的军需，路费需要八百多万两。若是按照叶侍郎的办法，商人们都开中折色，那就无人再去边境开荒种地，运输军需的费用只怕会更高。”李东阳说。
没想到虽然之前李东阳对谢迁痛下杀手，今日两日在朝堂上的观点竟然出奇一致。
“启禀陛下，臣与户部其他堂官也想想个两全之策，只是如今户部拆东墙补西墙，也补不上国库这个窟窿。到了今年，根烂枝枯的几件大事同时发作了：北边陆防军费严重不足，辽东好些部落也开始挑起战衅；两京以及一些省份许多官员的俸禄积欠日久已经怨声载道，陕西的五十多个宗室官员索要多年积欠，围攻了巡抚衙门，殴打巡抚布政使，烧毁府衙......”报账到这里，李敏突然停了下来，大殿里又是寂静无声。
“无非是东边起火，西边刮风，天塌不下来，继续说。”朱佑樘冷冷地命令道。
可是李敏没有继续再讲下去，这时，怀恩匆匆从殿内出来给韶龄请安。
“是该歇歇了，请皇上与众大人用了午膳再议。”韶龄将食盒交给他们。
“娘娘可有什么要吩咐的？”怀恩问。
“绿豆清火，我熬了绿豆粥，还备了几味酱菜，给皇上和众位大臣，清心，去火。”韶龄说。
“是，老奴会把娘娘的用心告知皇上与各位大人的。”怀恩依旧是那幅慈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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