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连着下雨，天凉快了不少。
祁佻一早来的时候沉着脸，周身低气压，书包往桌子的挂钩上一挂，气呼呼地嘀咕道：“祁宇泽那个傻逼！”
喻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祁佻登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祁宇泽他妈的谈恋爱了，不让我谈还自己谈。”
坐在后面啃饭团的陆川呛了口，顿时咳嗽起来，心想：就算人家是你异父异母关系不好的亲哥哥，人家谈恋爱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啊……”喻理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应了声，道，“你为什么生气。”
其实喻理一开始就觉得奇怪。
祁佻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喜欢一个人就对他好，不喜欢一个人搭理都不会搭理。
就像季执生，虽然因为觉得这条狗对自己的好闺蜜别有用心，但她其实还是承认季执生这个朋友的，不然也不会和他一起玩。
但祁宇泽不一样。
祁佻很多次说讨厌祁宇泽，很多表现也是不给他好脸色，但很多时候一些小小的细节都不像是简单的喜欢或者讨厌。
就比如这次，自己讨厌的人找到了女朋友，再怎么讨厌也不至于生气。
喻理的语气平淡无澜，却让祁佻心间一颤莫名心虚，她的眼神躲闪了两下，故作不在意地冷哼了声：“他配吗他。”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塑料袋的摩擦声。
喻理回头，看见身形颀长的男生提着袋早餐正放到她的桌上。
祁佻：“……？”
呵，狗.逼季执生不怀好意。
前两天的那个纸团喻理其实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想到季执生是认真的。
这动静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关注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偏偏班里的cp粉时刻关注着正主的动静，这会儿头顶已经炸烟花了。
这级别和正主官宣没什么差别了啊！！
cp粉暗自激动了会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接下去的发展。
前两天季执生倒没有给喻理带早餐，只是糖果巧克力小零食之类的时不时扔到喻理的桌上。
喻理怔了下，把袋子放到了季执生的桌上：“我吃过了。”
季执生挑了挑眉，从容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状似遗憾道：“啊，我也吃过了。”
“不吃白不吃，就你早上吃那么点等会儿就饿了。”祁佻又是嫌弃又是责备地说着，把早餐拎了回来。
cp粉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校霸在追小姐姐，小姐姐拒绝了校霸，而闺蜜神助攻。
正主该官宣了，她嗑到真的了呜呜！
-
喻理很少生病，但比起祁佻和陆川，身体素质倒没有那么好了。
教室里的空调温度打得有些凉，喻理穿了校服外套，到中午的时候还是打了好几个喷嚏。
午睡的时候喻理脑子昏昏沉沉的，睡得迷迷糊糊间被人拍醒，那人声音压得很低，磁性又撩人，带着几分关切与担忧：“喻理，你感觉怎么样？”
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拢了拢衣服，小声抱怨道：“好冷啊……”
季执生低骂了声，伸手摸了摸喻理的额头，果然很烫。
他哑着嗓子哄她几句，打横抱起喻理去医务室。
祁佻被这动静吵醒，还有些迷糊就听见了不大不小一声关门声，清醒过来自己身边和后面的座位都空了。
祁佻：？？？
校医被午休时间闯进来的气势汹汹的季执生吓了一跳，给喻理量过体温之后开了假条。
一中的医务室只能开药、简单地处理伤口，挂水还是要去医院。
季执生百无禁忌地抱着喻理走在校园里，手里还拿着刚才回教室拿的书包，他沉着声，有些无奈，“你也厉害啊，烧到三十九度了。”
喻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左手插着针头，被小心翼翼地放在被窝里。
是单人病房，就连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都很淡，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似乎是哪个大牌冷门却很好闻的香水。空调的温度也很舒适。
不过一会儿季执生就回来了，见她醒了问：“要不要喝水？”
喻理轻咳了声，嗓子有些哑，她点头的时候季执生已经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了。
“已经挂了一瓶水了，还有两瓶，挂完水我送你回家，我给顾局请过假了。”季执生说道。
喻理喝了几口水之后把杯子往季执生面前递了递，会意的季执生接过水杯，放好之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想喝南瓜粥。”喻理靠着枕头温吞说着。
生病的人更娇弱些，敏锐度下降，防备也放下，平日里再骄傲冷漠的人也会难免露出一些柔软，
季执生怔了下，显然是没想到喻理会用这样柔软的语气对自己提出这样有些任性、带着些娇憨的要求，答应下来。
医院旁边有不少的餐点铺，季执生又像是哄着似得问她还想吃什么，又出去买吃的了。
回过神，喻理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坏脑子了，居然让季执生帮自己去买吃的。
生病的时候嘴里没什么味道，喻理喝南瓜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南瓜粥好像太甜了些。
她吃东西的时候季执生就在旁边坐着，低着头看手机，虽说是也不打扰，可喻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吃不下吗？”季执生抬起头看她。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好看的眉，却显得眼睛更加深邃。抬头的时候敛着的眸也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薄凉，微狭长而上挑的桃花眸闪烁着细碎的光。
喻理有片刻晃神，她摇了摇头，“还好。”
等水挂完的时间太过无聊，喻理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
【于靳河：一中贴吧里你的光辉事迹还不少啊？全是你和喻理的。】
【季执生：？】
【于靳河：没事，就来感慨一下。】
在死忙边缘试探过一回的于靳河觉得过于刺激，怕折寿。
学校里那些人没了季执生飘了好一段时间，更没人关注一中的贴吧。
是喜欢季执生的小女生悄悄去关注了一中的贴吧，一开始是为了看有没有季执生动态、照片，没想到直接嗑到了“校霸x小姐姐”的大瓜。
一开始也只是几个小女生私底下关注，后来cp粉莫名猖獗，更有甚者直接在市高的贴吧里贴了一中贴吧里关于cp的帖子。
这才导致了一时间市高八卦的人都去关注一中贴吧。
不过当事人和一中的cp粉都不知道。
季执生没把于靳河突然的“发病”放心上，看了眼头顶吊着的水瓶，按了铃。
护士进来换了水，因为季执生冷峻的脸多看了几眼。
季执目不斜视地看了眼床上的喻理，突然叫住了转身要离开的护士，“你好，她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护士愣了下，说道：“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好很正常，烧过了就好了，不过要吃清淡点。”
季执生：“谢谢。”
等离开了病房，护士回到了护士站，小姐妹说道：“等会儿让我去A1902换水吧，让我看看那个小帅哥。”
“啊，你去吧，我不想吃狗粮了。”
“他们是情侣啊？不过那个女孩也很漂亮诶，我以为他们是兄妹呢。”
“他一直看着他女朋友，刚才还问我生病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我不想去了。”
最后一瓶水快挂完的时候季执生叫醒了喻理。
喻理睡得脑袋有些昏沉，或许是睡得太久了，太阳穴还突突的跳，声音也有些哑。
她温吞地咳了一声，以为已经挂完水了，手不自觉地想抬起来，被季执生摁住，他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哄：“还没拔针，别动。”
听到铃响的护士进来，看到这情景着实愣了下。
季执生松开了喻理，就听见小姑娘带着些许鼻音、柔软的声音：“为什么不拔完针在喊我。”
护士动作娴熟地拿起她的左手，看出来喻理有些怕，哄道：“没关系的，不疼的。”
说完，拔了针，把空瓶都收走了。
季执生帮着摁住针口，微叹了口气，“疼吗？”
拔针就一瞬，其实没有多疼，只是喻理这会儿正脆弱着，季执生又一副随时准备哄着她的样子，喻理顿时委屈地眼眶都红了，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疼……”
季执生摁着针口的手动作下意识轻了些。
喻理其实很少撒娇。
她难得生病，宋秋陪她去医院挂水喻理撒娇也会被说娇气，这次难得有人愿意哄着，喻理的小性子全出来了。
喻理把季执生摁着针口的手拍开，自己摁，但以前每次拔完针都是宋秋帮她摁着，她根本控制不好力道，这会儿太用力了，疼得她倒吸了口气。
季执生叹了口气，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数落道：“我来摁着不就好了？逞什么能啊。”
喻理撇了撇嘴，由着季执生摁了会儿，等他松开了才慢吞吞地下床。
她皮肤白，这会儿针口那一圈的皮肤都有些青，因为摁了会儿的缘故，还有些红。
季执生站在她身后，在她之前拎起了她那白粉的书包，等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之后甩到了右肩上背着。
喻理怔了下，呐呐地开口：“你，背啊？”
他理所当然似的挑了挑眉，伸手握着她的手腕，眸中流光溢彩，喻理恍惚间听见他说：“走吧，送你回家。”
男生的手掌很温暖，温度通过掌心传到喻理手腕上，又一路向上蔓延，直到心脏扑通跳着时倏地漏了半拍，而后加速狂跳起来。
这会儿脑子宕机快半天的喻理才猛然回神。
她应该离这个人远点才对啊！
明明应该和他拉开距离的，怎么现在非但没躲开他，反而牵上手了呢！
丢人！
喻理在心里骂着自己，同时从季执生的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手上的余温，躲闪着季执生似笑非笑的眼神。
“今天落下的课程到时候学委会发给你，你有不会的就问我。药在书包里，吃之前看说明，要按时吃。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就再来医院看，别强撑着，知道了吗？”
季执生说着，又低头看她。
喻理胡乱点了点头，进了电梯。
季执生喊了车，这会儿已经在楼下等了，他拉开后座的门护着喻理的脑袋让她做进去，自己做了副驾。
“喻理，报地址。”
喻理“哦”了声，报了个地址。
车子发动之后她微微蹙眉，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季执生不叫她“小同学”了。
手机开机之后叮叮当当地进来许多消息，多半是祁佻和陆川发来问她怎么样的。
喻理回了消息之后就靠在车靠背上阖眼休息。
许久不生病了，这会儿生病这个人都很难受，身心疲惫。
之前还娇气地朝着季执生耍小性子，现在喻理回过神，就自己一个人扛着了。
季执生回过头看了眼，发现喻理的脸色不太好，“还是难受吗？”
喻理抿着唇闭着眼没说话，季执生皱起眉，胸腔里莫名开始烧着一团火，“喻理，说话。”
“难受。”她小声说着，有气无力的。
“师傅，稍微开慢点行吗？”季执生问，开了一点窗通风。
的士司机是个大叔，减慢了车速之后问道：“小伙子，你女朋友啊？”
季执生愣了下，转而低笑起来，“嗯，她生病了，很娇气的。”
“我看你们还挺年轻的啊，你到对你女朋友挺好啊。”大叔说道。
喻理心里弯弯绕绕了一大堆，很想出声儿反驳些什么，但心里又有什么在作祟，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太阳穴还有些疼，还是安安静静地窝在了座位上。
心脏像是泡在什么液体里，又酸又甜的，心跳的有些虚，又莫名有些兴奋，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刺激的她整个人都有些上头了。
最后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化成了两个字：完了。
她得抑郁症之后就挺烦别人对自己好的，把自己包裹成浑身带刺儿的刺猬让别人不敢接近。
但其实也不是讨厌别人的好，是害怕。
她不知道别人得抑郁症是怎么样的，但她其实是很害怕别人对自己好的，因为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复杂也太脆弱了，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对别人好的。
所以与其在习惯一个人的好，等那个人累了、不对自己好之后难过的撕心裂肺，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对自己好。
就像《人间失格》里的那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但现在好像事情已经超出喻理的掌控了。
她好像避不开猛烈的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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