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
虽然她能认知到自己变成了白鸮，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茫然，她眼前的视野往下一扫。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和小脚。她穿了一条长度到小腿，缀了许多手钉珍珠的淡粉色连衣裙；还穿了双泛着亮光的漂亮黑色小皮鞋。
手指上还戴着几枚不同材质，宽窄也不同的戒指。
白晓有点茫然，但不多。
她已经不和最初一样，对精神力一无所知了。她自己的精神力正稳定地保护她自己的认知，让她能清楚地认知到自己。
从她的认知来看…现在的白鸮应该只有十几岁。
……白鸮让她经历这段过去，是想要她看到什么？
白晓皱着眉头想。
记忆里的白鸮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她的情绪缓慢地向白晓的精神力传递——
恐惧。
她在恐惧什么。
白鸮站起的动作迟钝，衣服下的身体在几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但她仍旧坚定地抬头看向她恐惧的对象，说：“陛下。”
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性。
他穿着藕色的真丝长袍，腰间系着缀满红宝石的宽腰带。他的发丝如阳光般闪耀，成为了阴沉天空下唯一的光。
至上·凯对着白鸮，露出了甜腻的笑容。他轻柔地唤她：“我亲爱的小白鸮，你不必用这么疏远的词来称呼我。”
“……陛下。”白鸮的声音微颤。她藏在连衣裙宽松长袖下的手握紧，将那把浸满手汗的刀柄握得更紧些。
“还叫我陛下？”至上·凯朝白鸮缓步靠近，站在了她面前一米的位置，“如果你乖乖叫我凯哥哥，我就会奖励你一颗糖哦？”
至上·凯站得近了，白鸮急促的呼吸反而平稳了下来。她放松了握着刀的手，但将手和刀往袖口里藏得更深。
白鸮小声说：“凯哥哥。”
“真乖。”至上·凯将手放在白鸮的背上，将这小孩往自己的怀里带。
白鸮垂着的眼睛里闪过锐芒。
“哥。”
即将抱住白鸮的至上·凯迅速将白鸮推开，转身看向来人。白鸮跌回了柔软的草地上，仍呼吸平稳地翻开草地表皮，借着裙摆将刀藏到下面。
“哎呀，这不是我亲爱的卡罗兰妹妹嘛。”至上·凯笑着说，“母亲又有什么事找我？”
“母亲的性格你也知道。”卡罗兰·凯的声音传来，“她没和我说。你自己去问她。”
“真过分。”至上·凯说，“那你帮我把白鸮带出去吧。”
“行吧。”卡罗兰·凯说。
至上·凯走了，草地上只有站着的卡罗兰·凯和跌坐着的白鸮。
卡罗兰·凯在白鸮面前蹲了下来。她看着也只有十几岁年纪，穿了和至上·凯类似的藕色长裙，腰间戴了一朵红宝石串出的花。
白鸮抬头看她，说：“今天你来的不是时候。”
卡罗兰·凯说：“你今天杀不死他。”
她指了指白鸮用裙摆盖住的那片草地，说：“你把刀拿出来，我带你出去。乱的草地就不用管了，机器人很快就会来把整片草坪翻新一遍。”
白鸮低着头，把自己刚埋到草地下面的刀拿出来。这把刀是她自己锻的，没有一点儿精神力残余，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可惜错过了今天这次机会。
白鸮沉默地握着刀柄，把这把刀在草地上蹭干净草屑和草汁，收进自己衣袖的暗袋里。
卡罗兰·凯看着她把刀收好，再伸手把白鸮从草地上拽起来。她再绕着白鸮走了一圈，把白鸮裙子上沾的草根拍掉。
卡罗兰·凯说：“他还是让你叫他陛下？”
白鸮点头。
卡罗兰·凯把白鸮的裙子拍干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卡罗兰·凯说：“他还觉得母亲会把位置给他呢。”
白鸮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下一任皇帝不可能是他。”
卡罗兰·凯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笑声，说：“当然不可能啦。就算我是不受宠的皇女，也轮不到他一个男人当皇帝。”
“再说，还有你在嘛。”卡罗兰·凯说，“如果他当了皇帝，你肯定会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天就把他宰了。”
白鸮笑了笑。
“现在还不能杀他，也杀不了他。”卡罗兰 ·凯说，“他现在还是皇位候选人，如果他死了，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我。”
白鸮沉默地听。
两人走到了车边上，两人仍是一前一后上了车。卡罗兰·凯坐在前排，白鸮坐在后排。
卡罗兰·凯说：“再等一等。”
她坐在前座，数车外面的树：“你父亲快死了，我父亲已经死了。如果你母亲支持我成为下一任皇帝，那我就有两个贵族支持了。”
“……太少了。”白鸮忍不住说，“别的贵族都在支持至上·凯。”
“但我有母亲。”卡罗兰·凯转过脸，从车座之间的缝隙看白鸮，“我的母亲会支持我。”
“我和她都是女人。”卡罗兰·凯的声音平静，“她不支持我，还能支持谁呢？我那个继承了我父亲一切缺点，不成器还喜欢欺负小孩的哥？”
白鸮没说话。
她安静地看着窗外缓慢往后挪的树。这一个是卡罗兰·凯，这一个是至上·凯。想要在皇权更替中获得利益的贵族，只能在这两人之间选择。
至上·凯比卡罗兰·凯更年长，也拥有更多的贵族支持。虽然他的私生活像是一坨烂泥，但只要没搞出私生子，那些支持他的贵族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卡罗兰·凯说：“只有我能理解她。”她语气轻快地说，“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了。”
白鸮不再继续看外面的树了：“卡罗兰，你会让帝国变得更好吗？”
卡罗兰·凯笑了起来：“它不会比落在至上·凯的手里更差，但肯定比不过你。真可惜啊，你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不然，我肯定会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杀了你。”卡罗兰·凯笑着说，“真可惜。”
白鸮再继续看窗外的树。这里是皇室专用的星球，光、空气和水都最大限度地模拟了植物生长的自然环境。
别的星球上少见的草和树，在这里一铺就是望不到头的一大片。
白鸮说：“如果你做错了事，我就杀了你。”
卡罗兰·凯眨了眨眼，神情显出些许俏皮：“好啊。”
在短暂的安静后，白鸮说：“我会让母亲支持你。”
“嗯哼。”卡罗兰·凯耸肩，“别的就交给我。”
两人再沉默着看窗户外面。
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终于出现了边界。草地的边缘是数不清的，相连在一起的机器人，仿佛城墙一样围住了这片仅供皇族的区域。
白鸮的家仆已经在外等着了。
卡罗兰·凯目送白鸮下车，上了白家的车。
白鸮仍有一线精神力留在她的手指尖上。
于是围观的白晓再度被分出新的视野。
白鸮坐在自家的车上，卡罗兰·凯坐在皇族的车上。两人隔得虽远，精神力却如丝线般细密地缠在一起交流。
车辆缓缓开动，远离了皇家园林。
白鸮再看窗外。
入眼是一片人造出的绿色。人工培养和移植的树和草茂盛生长，似乎在为身为人类的她提供一点真实感。
车在路上飞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白晓看着视野里一直是同一个模样的外景，有点犯困。
白鸮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响起。
“我那年五十岁。”白鸮说，“在你的文明里，是十五岁。”
“在这段短暂的幕间休息里，我会回答你的问题。”白鸮说。
白晓知道这是对方预设好的精神力在说话。
她从犯困的状态里打起精神，问：“你和卡罗兰·凯的关系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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