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街道上，车流如织，行人的脚步匆匆，但在经过众神的身边时都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赶紧回去！”
“我不要！”
“雷云会追着你打的！！”
“追就追呗！打不死没事！！”
“万一打死了呢？！”
“死了我也认……不对啊！凭啥！你们都能扛住，就我扛不住？！不可能！！！”
“你能不能听话……”
“你们又不是我爹娘，为啥听你们的话？”
“……”
众神劝九使大世子回神界劝得口干舌燥，九使大世子却铁了心要留在人间。
他现在不光想留在人间找“冬冬”，还想跟卓妍爱回家。
他明明跟“冬冬”只有一面之缘，众神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来的执念，非要找到她！
“小爱～～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神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外面坏人又那么多， 天快黑了，我好害怕！！”
以往都是卓妍爱抱男神大腿，今天轮到她被男神抱大腿，卓妍爱不知所措地望向众神。
她知道众神对九使大世子有所防备，但是他背着一大袋黄金，还花重金买了个老人机，她实在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闯荡人界。
以他的姿色和天真程度，真的很有可能被人骗去当牛郎！
骗钱也就算了，骗色可咋整？！
“小爱～～求求你啦！”
九使大世子紧紧抱住卓妍爱的腿，那双漂亮的眼睛就那么巴巴地望着她。
卓妍爱忍不住扶额长叹，这种元气满满又会卖萌的小帅哥，让她怎么拒绝？！
她看了眼手机，警方那边已经把所有失踪者的资料都发到她的邮箱。
吴警官还说如果她能在一个星期之内找到失踪者，其中一位大小姐的父母愿意给100万作为酬劳。
一百万啊！！
够她买套房了！！！
“小爱姑娘……”
九使大世子从卓妍爱宽松的衣摆下露出脸，弯眸一笑，眼中满是狡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救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你刚刚还抱了我，我身上沾染了你的气息，别的仙女会嫌弃我不干净的！
我可能以后都娶不到媳妇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
卓妍爱双眼一闭，生无可恋。
就说没事不要见义勇为，尤其是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
看吧！她被讹上了！！
“你手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众神气得直咬牙，撸起袖子就把九使大世子从卓妍爱腿上扒拉下来。
这家伙实在太无耻了！！
“小爱，你讨厌我是么？！”
“那我走好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九使大世子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他这一步三回头的可怜模样像极了求收养被拒的小狗。
卓妍爱哪受得了这招啊，头顶还好巧不巧打了个雷，像是快要下雨的节奏。
九使大世子像是被雷声吓到，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回头看向卓妍爱，眼瞳水润。
众神头皮发麻，这家伙为了留下来，发挥出了毕生的演技，多么楚楚可怜的一朵柔弱小白花！
如果小爱再不同意收留他，估计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你敢放雨淋我们试试看！！’
‘我回神界告你娘！！’
众神在心底威胁九使大世子，尤其是赵世子，掷地有声。
九使大世子暗搓搓招雨的手一顿，很是火大地回瞪赵世子。
‘赵世子，两百年了，你是不是只会这一招？！’
怎么会有这种神啊？！从两岁告状告到两百岁！！
他倒了八辈子跟他是同窗！！
赵世子笑吟吟地勾唇，‘就告！告你全家！让你爹打你！！’
九使大世子:“……”
“这是咋了？！”
卓妍爱疑惑地抬头望天，总感觉刚刚有一阵雨要下下来，但是半路又憋回去了！是她的错觉么？！
众神与九使大世子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火焰在碰撞，卓妍爱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松口道：“九使大世子，我只能收留你一个星期，等我们解决完失踪案的事情，你就要回神界！”
“好的！”
九使大世子见好就收，立马欢天喜地的应了，还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
“小爱姑娘，你家在哪里？家里几口人？！我晚上睡哪里？！”
赵世子黑沉沉的眼盯着卓妍爱看了半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嘴角下沉，目光有些阴郁，这是他不高兴时的表情。
卓妍爱不懂赵世子为何如此排斥九使大世子，下意识追了上去，牵住他的手。
“怎么了？！你们两小时候打过架？！”
据说赵世子和九使大世子年纪差不多大，好像还是同学……
女孩柔软的小手触碰到自己的掌心时，赵世子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
赵世子张口，欲言又止，透过卓妍爱明净的眼瞳，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
两百年前，他还是个无知懵懂的孩子，牵着母亲的手参加天庭的盛宴。
他自幼待在神界，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神界，还有仙界，上天庭、下天庭和冥界这些地方。
“母亲，为何大家都是神仙还要分那么多界？”
赵世子年纪还小，自然分不清神与仙的区别，更不明白，同样都是神仙，其实也分地位尊卑。
“因为神明无处不在啊！大家都是神仙，只是住的地方不同，职责不同而已。据说那九天之外还有远古神只留下的遗迹呢！”
九河神女言笑晏晏地带着儿子到处逛，天界等级分明，像他们这种执掌一方的地方神平时是没什么机会来上天庭的。
“母亲，这里就是那位仙帝姐姐的家么？！”
“嘘！”
稚嫩的童音刚出口就被母亲捂住了嘴，四周众仙齐聚，或站或坐，形态各异，但都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幸好大家都在忙着打招呼，谈天说地，没人注意到这对站在仙河河畔的母子。
九河神女将赵世子带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神情严肃地叮嘱他道：“永远不要让人知道你认识戮月仙帝！你看到她要行礼喊仙帝，不能喊姐姐！记住了么？！”
“唔……”
赵世子惊愕地瞪大眼，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的母亲性子柔和，鲜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每每遇到跟仙帝有关的事情，她与帝父的态度就很奇怪。
他们极力与她撇清关系，但私下里谈到仙帝的时候，眉眼间又总是带着笑。
天庭作为神仙居住的圣地，景色自然是瑰丽非凡的。欣赏完仙境里的奇花异草，九河神女便挂上得体的笑，带着儿子走进那金碧辉煌，巍峨壮观的仙宫。
今天是众神之主，负责执掌天庭的浩天大帝的诞辰，前来贺寿的仙家众多。
赵大帝领着妻儿随大流地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贺完寿，献上贺礼后就被仙侍安排到了比较靠后的座位。
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天界，座位都代表着地位，越靠近皇位就越接近权力巅峰，越贴近角落就越不受重视。
对于这样的安排，赵大帝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很开心地跟张大帝几人喝起了酒。
他们都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对于“位置”这种东西没什么执念。
参加宫宴嘛，该吃吃，该喝喝，坐得太靠前了吃不饱不说，反而容易惹上麻烦。
像戮月仙帝就没他们这么幸运了，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比起其他人的盛装出席，她的穿着随意得好像在自家庭院里散步。
有些人总是美得不费吹灰之力，鹿玥极具魅力的长相配上冷淡锋利的气质，让她不用打扮就轻而易举的艳杀。
不过，比起之前那种锋芒毕露的美丽，现在的她有种淡淡的疲惫又疏离的寡感。
原本热闹的宫宴因为她的出现变得安静，就连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天帝都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鹿玥低着头，没有情绪又公式化地说着祝寿词，她的声音很轻，任凭赵世子努力地竖起耳朵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同其他人一样，她献上贺礼之后就被安排到离天帝不远的座位上。
赵世子食不知味地嚼着口中糕点，忽然很怀念去年女人给他买的那块牡丹糕，那时候的她神采奕奕，声音很软，糕点也很甜。
现在的她，美得像风景，第一眼觉得圣洁但又有种淡淡的忧伤。
‘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赵世子伸长脖子，想要透过层层人墙看清远处那位仙帝的表情。
“吃你的东西，眼睛别乱看！”
赵大帝轻拍儿子的肩膀，提醒他别惹麻烦，自己却和其他人一样，装作若无其事但又无比认真地偷听“大佬们”的谈话。
坐在上方的天帝正关切地询问着鹿玥的病情，上一次出兵魔界，鹿玥称病没参加。导致她的师弟妹被魔族打得很惨，要不是还有崇光帝君在，估计就被魔军俘虏回不来了！
这一仗，神界丢了面子！
谈到自己的病情，鹿玥脸色更差了，恨不得当场给天帝咳个血。
看到她这副病殃殃，仿佛时日无多的样子，天帝不得不把再次出兵魔界，一雪前耻的想法按回肚子里去。
他赐给鹿玥不少灵丹妙药，一副非常关心她身体情况的模样。
鹿玥恭恭敬敬的谢恩，并且表示自己可能还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听到她又要闭关，天帝竭力不让自己露出失望之色，但频频看向宠臣们的举动又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鹿玥垂眸敛目，时不时咳嗽两声，连眼尾都携着绯色。
天帝这个人，指望她帮他打仗，但又怕她功高盖主，每次都是打一巴掌，又给颗糖的老套路。
她不想再被他当狗训了，索性开始摆烂。
刚开始的时候，天帝还挺高兴，一心扶持那个叫崇光的面瘫跟她对抗，还策反了她那些追名逐利的同门来恶心她。
这点她倒是可以理解的，帝王嘛，都讲究什么权利平衡之术！
不过，理解归理解，她这个人还是有点记仇的！吃一次亏能复盘800年的那种记仇！！
于是她扮成魔族暴揍自己人，顺便再跟魔尊、妖帝做个邪恶交易，让他们没事就给天庭找找麻烦，添添堵。
这样天帝就不会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总是惦记着她。
意想不到的是，上次神魔大战，她用力过猛，把神界打得太难看，以至于天帝一直耿耿于怀，老想着让她打回去。
但她怎么可能帮神界打她小弟，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忽悠加入造反小分队的！
‘唉——’
鹿玥暗暗叹着气，看来这病还得再装一段时间……
“仙帝陛下？！”
“陛下？！”
鹿玥想造反的事情想的太入迷，一时间连天帝喊她都没听见。
直到身旁的仙娥大声提醒，她才猛地回神，茫然抬眸。
“啥事？！”
不知何时，她又成了众神关注的焦点，天帝的寿宴，不但没让仙女们载歌载舞，反而让一个老头子站在殿前是几个意思？！
他也要表演才艺么？！
“月华星君说您红鸾星动，是时候找个如意郎君啦！”
“啊？！什么？！”
“催您嫁人！！”
鹿玥边上这个小仙女是懂翻译的，天帝和月老两人叽里呱啦讲一堆，她一句话就给总结完了，还点明了主题！
原来她参加的，不是寿宴，而是鸿门宴！
这个世界大抵是疯了，她都做神仙了，竟然还逃不过被催婚催生的命运！！
“月老大人，这就是您表演的才艺？！”
宴会现场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帮他找对象？！
鹿玥歪着头，眼中杀意涌现。她一出声，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就停了。
月老被她这么直白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连忙解释道：“仙帝，我的意思是您之所以修为受损，很可能是情劫将至，您需要尽快度过情劫才能突破瓶颈期。”
鹿玥蹙起眉头，视线定格在月老那张长满岁月痕迹，但又很红润的脸上。
他无疑是天帝的人，在权力的倾轧之下，很难做到坚持自我。
她根本不信自己一个修无情道的，成仙后突然就红鸾星动了。
“仙帝陛下，您当初飞升之前可曾度过情劫？！”
月老顶着巨大的压力跟鹿玥对话，这位女神，比在场任何一位神只都让他感到害怕。
她的性情古怪，像风一样捉摸不定。可能上一秒还是和风细雨，下一秒就狂风暴雨。有时还是龙卷风，毁天灭地那种！
月老拿不准她什么时候会发飙，把心一横，语速极快地道：“如果飞升前没渡，飞升后肯定要渡！与其等情劫找上门，还不如自己先挑个合意的对象……”
他话没说完，鹿玥已经自嘲般地轻笑出声，托着腮看向天帝。
她一直在想，天帝安排月老演这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月老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神仙渡情劫，不死也脱层皮，万一没渡成功，说不定就卡在下界了。
按照月老的意思，与其等天道给她安排，还不如自己先挑。
这是道家最常用的规避灾祸的方法，如果最近要破财，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先把钱花一花；如果注定要流血，自己给自己一板砖也比天道下手要轻些。
天意不可违，但可以欺骗。
说来说去都是套路！
如果她早早地结婚生子，天道再无情也不好安排一个孕妇去跟别的神玩虐恋情深。
当然，天帝肯定没那么好心，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该渡情劫了，无非就是想逼她下凡，或者逼她嫁人。
神女产子同样九死一生，反正不管是哪种，她肯定是要元气大伤一阵子的。
天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鹿玥没说话，淡淡地瞥天帝一眼，又扫视众神。
她抱着胸，摸着下巴，无比认真地估算起，如果她现在就拔刀，当众砍死天帝的成功率有多大！
众神不了解她的性格，还以为她在思考选谁当老公呢，立刻有人毛遂自荐道：“陛下，您考虑一下我！！”
“还有我！”
“我对陛下一片痴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陛下选我！！”
安静的寿宴秒突然变菜市场，叫卖声此起彼伏。就连那位脸最臭，最爱用鼻孔看人的崇光帝君都坐不住率先站到了鹿玥的面前。
“你们……”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面前就排起了长龙，追她的人从殿内排到了殿外。
鹿玥的脸上瞬间出现空白，连刀都顾不上拔了。砍天帝的事先放一放，她得先解决眼前的这支队伍。
不对，怎么还有女仙排队？！
“仙帝姐姐，你可以做我媳妇么？！”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小男孩，长得唇红齿白，一把抱住她道：“姐姐，娶我！！”
“啊？你……”
能不能过几年再来？！
就连五六岁的小屁孩都加入了求婚阵营，鹿玥脸皮抽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受欢迎，从前这些人不都避着她走的么？！
“逆子，你出来添什么乱？！”
九使王连滚带爬，满脸通红地冲到殿前抓儿子。这小子动作太快了，他一下子没看住，就让他干了票大的。
“抱歉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九使王连声道着歉，众神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世子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仙帝！”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九使大世子更不想走了，一边手脚并用地跟他父王拉扯，一边深情告白：“仙帝姐姐，我会对你好的，就像爹爹对娘亲那样！！”
鹿玥见他不肯走，还用牙咬他爹，只好委婉地拒绝道：“其实，我不喜欢小孩子……”
“不喜欢小孩子？！”
站在宫殿的一角，远远望着仙帝的赵世子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这就是戮月仙帝很少来找他，爹娘也不让他亲近她的原因么？！
她不喜欢小孩子，那她为什么偷偷来看他，喂他糕点，送他礼物，还亲他脸蛋？！
比起赵世子的茫然无措，九使大世子则是心大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喜欢小孩子。
“没事，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生！！”
‘他才不会傻到生一个来跟他争宠呢！！’
鹿玥：“……”
众神：“……”
他不会以为鹿玥能生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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