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语仙那颗小虎牙被埋在了在院子中,杨暮客还特意从屋中拿些镇物,合了风水。
小姑娘一笑露出豁牙子,咯咯地也不知害臊。
“圣人,如此一来,宫主日后定然岁岁长高,口齿齐整。只不过近两日就不要吃糕点了。”
“国师说得有理。这丫头最是喜欢吃甜……说她也不听。偏偏黎师傅还要惯着她。”
掉牙一事便这样过去。
后几日里,杨暮客每日与小丫头同吃。饭桌上说些寓教于乐的道理。
次日正喝蟹肉粥……这螃蟹非是海中急运而来,是北方的陈国外派使节,作为国礼相赠。
小丫头本想夹走钵中的蟹腿儿,被杨暮客伸出筷子压住。
“牙口不好,就莫要想着吃这些……”
朱语仙气鼓鼓地叉腰,“我有小夹子,又不用牙去咬。”
杨暮客面色凝重,“吃多了螃蟹腿要横着走,莫吃。本国师来吃它,不怕这股歪风邪气!”
那小姑娘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看着那俊美道士嗦着蟹腿儿,直咽唾沫。
再过了几日,其间杨暮客教导小姑娘俗道的《长生养体变》,此番变化与以往大不同。经归裳调教,杨暮客如今领悟更深。
朱语仙身姿柔软,做得比杨暮客更舒张伸展,不像是行功,却像是跳舞。
圣人朱捷一来,瞧见了也跟着学。
这一下,看愣了杨暮客。朱捷竟是一个气血武法的高手,果然藏得够深。
期间赤金山来人汇报,振海号处置完了浊染妖邪,里面有许多修士遗物。
杨暮客便去了春兰屋中,春兰见杨暮客进来,赶忙把药瓶收起。起身大礼。
在她屋里安慰几句话,又勉强充当长辈祝福一番。将人送给赤金山,让他们送她归山……
秋祭之时,邀请陈国使节观礼。
杨暮客不过就是摆摆样子,真正演法的是国神朱明明。
他的注意力一直留在户部鸿胪寺那边。毕竟陈国与他有一段渊源,孙小着逃命去往陈国如今也不知如何。耳听八方,便听见陈国使节窃窃私语。
此番他们来此是寻求贸易,陈国打下来大泽之地,如今开始清剿水妖。战事频发,多妖精袭扰,田土难安。便要贸易粮食。
而朱颜国当下是人少田多,昌祥公有令,将少数棉麻田改种米粟。救济陈国。
秋祭过后,杨暮客专门跟使节打听了一下孙小着其人。但使节不得而知。
杨暮客叹息一声,只能下次前往水云山的时候且去问问,毕竟要送郑薇洹回她儿子那去。
过两年,杨暮客背着郑薇洹前往水云山山门所在。俩人途中话很少,这位妇人就算服食美颜丹和延寿丹,但不得服食法,十进九出,仍是敌不过岁岁风尘。
数年来杨暮客性命双修,单就论命功已经比很多命修的本领还强。
聪苒接母亲回家……
这位乾朝贵妃默默走入竹楼当中,关上门窗再没出来。
杨暮客问一旁的卢靖真人,“师弟心关过去了?”
卢靖长叹一声,“足足五年才熬过去。如今已经看开了……他们都不似你,心无挂碍一往无前。”
杨暮客瞬间面色一变,“谁说贫道心无挂碍。郑大姐与我关系匪浅,我家中也有婢女。都是凡人,知她们寿元有限,我一样心疼。”
卢靖有感而发,“不一样……不一样……”
“有何不同?”
“师侄啊。生养之恩,纵然长生久视却无从报答……”
杨暮客一撇嘴,“贫道也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
卢靖真人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苦笑一声,“就当你是过来人。你那师弟母亲犹在世上,他的苦,我们都不了解。人人有情,却各有不同。本真人不教这个,也不劝这个。”
杨暮客亦是觉着不必问这个,便说,“水云山是不出世的宗门。您这大真人出去一趟,不止是为了带回聪苒师弟吧。洱罗真人你是否认得?”
“不认得!水云山和净宗分家最早。”
听他如此作答,杨暮客躬身一揖,“多谢师叔,那贫道告辞。”
离了水云山,来到一处山中。
此山正是他教化土地神所在之地。那座上清小筑的位置修建着一座祠堂。
山中有一个村子,村子里住着一个妇人。当年那位郡守的小妾,如今成了村中长老。数百人活在里面,躲过了灭世的兵灾。
村口杨暮客出现那一瞬,坐在石阶上看着小儿读书,妇人回眸一瞥,再挪不开眼神。
杨暮客大大方方往里走,掐了一个障眼法,“孙小着如今何处?”
妇人跪下给杨暮客叩头,“仙人慈悲……奴儿当初不知仙人眼光长远……多谢仙人给我等容身之所。”
杨暮客摇头,“这是当地土地神的功劳,谢不着贫道。贫道问你可知孙小着的去向。”
妇人一脸惋惜,“奴儿晓得他改了名字,叫李兆者。不过是改了名字笔画。拿着布防图进献给陈国将军,谋了一个校尉之职。后事便不知了。”
杨暮客踏云而起,给那土地神留下一炷香。
妇人看到不远处神龛里多了一支香火,好似觉着自己忘了什么事情。许是那道士来过了,可惜不能搭上关系……乱世之中有容身之所,何必奢求其他。
离开后杨暮客心境豁然开朗。
他关心孙小着,只因此人与卢金山羁押的鲛人程葆有关。
俱往矣,不求事事清楚……
忽然间他看见漫天丝线,伸手握成一把,手掌作刀想要斩下去。斩断这一条条因果,他便可以在归裳师叔那处好好修行,正如卢靖真人所言,心无挂碍。
但终究是没有动手,大手一挥散于半空。随他们去吧!
此回杨暮客乘风而去,乘兴而归。
归裳端着一个竹篮锁上栅栏门,正要出门。看见杨暮客爬上山来,愣了下。
“紫明……你……这就开悟了?”
嗯?杨暮客呵呵一笑,“悟什么?师叔这是要作甚去?怎地还要锁门?”
归裳此时身着玄黑赤金道衣,裹得严严实实。和她往日襦裙亦或深衣打扮皆有不同。
“紫寿随紫贵出门,本长老要去山门坐镇。巧了一人前来看病,便拿些丹药。我若不在,这院门就要关好,否则山高风大,会吹坏了为师种的草药。”
杨暮客俏皮地欠身,“那师叔赶紧去忙,我去你屋中找点好吃的,继续修行。”
归裳眉头一皱,“若不随我下山看看?”
杨暮客摇头,“师叔,日后我只管治理浊染。您若安排,我定然领命。但徒儿好歹也是长老,总不能被闲杂事情操碎了心……”
归裳终于哈哈大笑,“早就该是这样!不过也不算晚。”
说罢她丢出来一根金木钥匙。
自此一晃过去,便是十五年。
杨暮客模样未曾大变,依旧是那副十七八的小道士模样。郑薇洹走了,他便传讯告知乾云观不必再炼制美颜丹,只需炼制一些养体丹和延寿丹。送去朱颜国太保府。
这些丹药是给蔡鹮她们去吃。
杨暮客修七返九还,已经完成了七返。七魄尽数炼入三魂之中。
尸狗,雀阴归于幽精。
非毒,伏矢归于爽灵。
除秽,吞贼,臭肺归于胎光。
元阳并入周天,再不惧亏欠,若有流失可用真元渐渐补足。
自此炼气化神于开始阳极生阴,肉身在五气朝元之下,愈发趋近灵枢不漏。
届时他阴魂出窍越加方便,
虚丹如今已经挪至膻中穴,内蕴生机。上丹田灵台,乃是藏魂之所。下丹田枢机,掌运炁周天。
外头烈日正盛,此时杨暮客一心二用,肉身正在屋外打扫,阴魂藏在屋中静静看书。
日落之时,阴魂穿墙而过,归于灵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筋骨。
神魂首还,至此完成。
归裳从屋中推门出来,“不错。”
杨暮客嘿嘿一笑,“多亏师叔指导有方。”
“神魂依元阳之本活动,还未稳健。最近好好定坐打磨,周天运转畅通,阴魂便再不是无根之水,阳极生阴的过程亦要快上许多。”
听了归裳之言,杨暮客老老实实欠身揖礼,回到屋中定坐,搬运周天。
没了七魄,自此阴魂再叫不得阴魂,只能叫做神魂。
三花聚顶,屋中熠熠生辉。这便是纯阳之魂,其实若想修阳神,只需打磨肉身,结成金丹,便是证真了。
然他上清门一脉性命双修,直指升仙大道。只为长寿之功,实为下成。
杨暮客现在有自信,面对一个旁门证真道人不落下风。
神魂完成首返,一缕阴气结在胸口丹田处,和肉身纯阳虚丹相互映照。
混元功搬运瞬间,阴阳运转,五行之炁开始从灵山汇聚。
屋外的归裳紧走两步,往半空打了两个手诀。
杨暮客此回纳炁,端得是山呼海啸。
前山偏殿中,紫乾盯着后山最高处那灵炁气旋,呼一声畅快。
杨暮客此番入定,足足七日。
期间归云夜里回到上清门,径直找到紫乾。他吩咐紫乾,让紫字辈的出山处置混沌海。
此番他去打前站,已经处置稳妥。若是再继续下去,恐与世间牵连太多,届时飞升渡劫消耗过甚。不利于仙界抵挡仙劫。
紫贞紫寿领命,直奔赤道之下的混沌海而去。
紫箓紫御则前往赤道之上的混沌海,紫周和紫贵和济灵寒川的长生君商谈,合力抵挡炁机外泄。
上清门六子出山,顿时引动了修行界风云。
因为紫字辈出山,还带着府字辈,瑞字辈一同出动。浩浩荡荡数十号高门真修出门。若是有邪祟敢在此时张扬,当是死得其所。
混沌海中,风浪滔天。
天道宗挖走了一块块陆地,海中上百里方能见着几块礁石。
但就是这样的礁石,在归云大引导术之下,炁机相连。一张巨网盖在混沌炁脉之上,阻止炁脉暴动。
紫贞紫寿二人一南一北,其余弟子沿着巨网光路巡查。
隆隆声中,礁石开始下沉,沿着海中地幔化作山脊。
这二位阳神真人所做,乃是加固炁脉。至少不能让混沌海继续扩大。
两位真人正在做法之时,其余弟子立足一块未曾被天道宗搬走的大陆海滩。上面有归元留下的镇守石碑,唯有观星一脉的弟子方能在混沌海里开辟出一个能让人立足的空间。海滩后面是万里戈壁,寸草不生。一些妖精潜伏其中。
但没有人敢去招惹上清门的弟子。
毕竟唯有上清门给混沌海的妖精留下后路。若是依照天道宗的办法,混沌之炁沸腾,纵然是虾邪能吞噬混沌而活,也会被彻底磨灭灵智。
屋中定坐的杨暮客渐渐醒来,出定之后他美美地睡了一觉。当下饿得头昏眼花,一出门便瞧见师叔给他准备好了饭菜。
但这小子鼻子灵,边吃边问,“师叔,怎么门中香火气少了?”
归裳把脏衣裳都归置到一个木桶中,“半数还真和证真都出山了,你入定这几日他们去平复混沌海的灾情,防止缺了地壳镇压混沌外溢。”
杨暮客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几年师兄们都那么忙。各家宗门里来回准备物料。
“这回,你紫贵师兄伙同正法教真人和济灵寒川的妖国谈判,要协力阻止浊染妖邪流入世间。正法教和上清门都给出了头衔,日后你紫明出去,只管道上名号,想来附和者众,再不愁孤家寡人了。”
杨暮客端着碗哈哈大笑,“师叔,紫寿师兄也不在家,您的亲传徒儿定然给您长脸。”
“你怎么晓得他不在门中?”
“这山里就师兄和您身上一股药香。紫贵师兄又带着一股老人味,他若在,徒儿后山都能嗅得着。放在只嗅到香火味少了。”
归裳无奈叹了口气,“你这孽障,当真就该入我乾清一脉修服食法。若让你来尝性味甘酸,怕是比你师兄要灵快得多。”
杨暮客抱着木桶给归裳洗衣裳,纳炁足足七日,却不见任何炁机泄漏。这便是肉身大成的趋势。
他就似一个凡人,在河边用皂角揉搓衣料。
眼底有金光一闪,渐渐也察觉了归裳衣料不同。好家伙,原来师叔这些裙裳都是灵材所做,偏偏都弄成了深衣,襦裙和坎肩儿。好生败家……
他在山边上,已经能透过云雾望见归云师叔的宅院。
发现那宅院竟然气息隔绝,归云师叔他老人家也回来了?等等得去点个卯,挨了一板子还没给他道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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