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翁法罗斯这个暴风眼更远一些的地方,阿斯德纳星系着名的盛会之星,白日梦酒店的梦境里祥和一片,这里依旧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欢乐之都。
人们耗光自己的家产,来到这片梦想之地,感受着这片愉悦之地的躁动,用带着气泡的特饮麻痹自己的感官,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然靠近。
梦境的帷幕过滤了现实宇宙的冰冷与残酷,将猩红的警报与绝望的呼号隔绝在外,只留下永不落幕的旋律与醉人的欢笑。
美梦的泡沫在空气中漂浮,折射着迷离的光彩,仿佛灾难不过是另一个遥远星系的道听途说。
但朝露公馆内却一片寂静,或者说,所有人都忙得没有时间说多余的话,或者做多余的事。
优雅的装潢与舒缓的背景乐依旧,却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感。
侍者们步履匆匆,表情严肃,通讯终端的光芒在略显昏暗的廊道里频繁闪烁,映照出一张张凝重或焦虑的脸。
在连续三个紧急通讯都没有打通,向家族总部与主要盟友发送的加密求助信也如石沉大海后,知更鸟站在她那间可以俯瞰部分梦境的静室内。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冰冷的观测数据板上,屏幕上代表着异常空间波动与生命信号大规模湮灭的红色区域,正缓慢但坚定不移地向着阿斯德纳星系内,包括匹诺康尼在内的生命星球的方向延伸。
知更鸟意识到,这一次匹诺康尼遇到的危机,其规模恐怕远远超出谐乐大典期间的任何骚乱,至少是寰宇级别的灭顶之灾。
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关键节点上的大人物同时失联,星海间的通讯也不会呈现出这种大片大片的,令人不安的静默。
至少,她的哥哥星期日,一定会想尽办法,第一时间接起她的紧急线路,即便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星期日那些带着关心和分享的短信了。
这种短信在星期日离开匹诺康尼后,每天都会准时发送到她的终端上,但三个月前,这种日常问候的短信竟戛然而止。
担忧如同细密的冰刺,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但下一秒,更强大的冷静与责任感便将其压下。
歌声赋予她的不仅是艺术的敏感,更有对情绪极致的掌控力,当舞台需要时,她能将任何纷乱的心绪转化为旋律的力量。
此刻,当匹诺康尼需要时,她也能将所有的焦虑与不安,沉淀为决断的基石。
在确认了匹诺康尼短时间内几乎无法得到外界任何实质性的援助,而梦境并非绝对无敌的避难所后,知更鸟迅速行动起来。
她召集了目前仍在匹诺康尼,且值得信赖的各大家系代表与安保主管。
冗长的会议是不可取的,家族的成员们,没有人会在此刻因互相推诿而争吵。
知更鸟用简洁而清晰的语言,出示了有限的,但已足够触目惊心的外部情报片段,并直接下达了命令:
“第一,启动最高级别的梦境稳定协议,但不是为了维持欢愉的幻象,而是加固其作为屏障的本质。
筛查所有进入梦境的通道,非必要不开放,对已存在的潜在不稳定‘忆域’进行临时隔离或净化。
第二,立刻秘密备份所有游客,以及关键服务人员的记忆锚点与基础意识数据。
这不是撤离通知,而是最坏的打算,操作必须谨慎,高效,避免引起大规模恐慌。”
知更鸟深知,梦境的崩溃有时比肉体的毁灭更可怕,那意味着存在本身的彻底消散,这些备份,或许将是文明最后的火种。
“第三,以‘内部安保升级演习’和‘特殊庆典预演’为名义,立即组织并武装所有可动员的防卫力量。
包括但不限于各家族的私人卫队,经过筛选和忠诚度验证的梦境演员,以及调集所有库存的,能对现实物质或高能生命体产生影响的梦境武器与特殊设备。”
她顿了顿,翠绿的眼眸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惊愕,或恍然,或毅然的脸。
“我还在等前线的情报,所以,我们不清楚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如何攻击,但匹诺康尼的梦境是我们的主场。
而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星空与它们决战,而是确保当任何形式的威胁试图侵入这场美梦时,迎接它们的,是一场由我们主导的,量身定制的噩梦。”
命令被迅速分解,执行,朝露公馆乃至整个匹诺康尼梦境管理层的齿轮,开始以一种不同于往日慵懒享乐的高效速度运转起来。
欢乐的乐章之下,防御的暗流正在悄然构筑。
就在知更鸟刚结束一场简短的战术协调会,独自返回静室,准备进一步推演防御方案时,她面前的空间忽然漾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
紧接着,一片边缘不规则,如同碎玻璃般晶莹剔透的棱镜凭空浮现,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柔和而微冷的荧光。
棱镜内部,光影扭曲折叠,渐渐凝聚出莫蕾那带着非人质感的,与知更鸟极为相似的面容,而她身后的背景是飞速掠过的,令人不安的扭曲星空和偶尔闪过的暗红影子。
“知更鸟,” 莫蕾的声音直接透过某种心灵感应般的链接传来,少了平日里的天真跳跃,多了罕见的凝重与急迫,“它们来了,比预想中要快。
黑红色的,很大,很丑,像一堆会动的,黏糊糊的腐烂伤口,没有丝毫美感。”
莫蕾的语速很快,有些东西不能细说,她就找出关键词,反正知更鸟能理解就行。
“它们正在快速吞噬阿斯德纳星系边缘的游离忆质,甚至开始适应,消化梦境里投射出的现实边界。
我的族群的攻击对它们效果不大,那些东西的生命力和对能量,物质的吞噬转化效率,高得吓人。
呵!不愧是它们。”
知更鸟的心微微一沉,但面色不变,冷静地问:“能拦住吗?哪怕只是拖延?”
棱镜中的莫蕾影像点了点头,蓝绿色的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正面打不过,但取巧拦住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霜镜夜蛾擅长编织梦境陷阱,折射能量,制造空间回廊,我们可以用忆质构建迷宫,用星光折射干扰它们的感知,用折叠的空间消耗它们的推进速度。
代价是,族群可能会损耗很大,而且不知道能撑多久,它们在适应,也一直在变。”
“莫蕾……” 知更鸟看着棱镜中那张与平时嬉笑模样截然不同的脸,忽然问道,“你之前说,你的族群和这些,星际死亡蠕虫,感知到同源的气息,你们是……”
“同族,” 莫蕾回答得异常干脆,没有回避,“或者说,源自同一个伟大的存在,同一个祖亲。
我们是公主的孩子,它们当然也是,只不过,我们身上的使命不同,它们走了另一条路。”
这个答案坐实了知更鸟内心最坏的猜测之一,但莫蕾的坦然反而让她更觉困惑。
“既然如此,你为何选择为了匹诺康尼,与你的同族交战?这不会,违背你的本能吗?”
棱镜中的莫蕾沉默了一瞬,复眼的光芒柔和下来,她专注的看着知更鸟。
“不是为了匹诺康尼,” 她清晰地说,“是为了你,知更鸟。”
“为了我?”
“嗯,” 莫蕾的声音很轻,在这种坚定感加入后,听起来跟知更鸟的声音别无二致,“公主是公主,它们是它们,没有可比性,它们被赋予了成为吞噬一切的潮汐的使命,而我遇到了你,知更鸟。
你教我唱歌,教我理解那些好听的,难过的,复杂的情绪,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笨,也没有因为我下意识的模仿你就害怕我。
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唱歌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亮了。”
莫蕾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着属于她那种生命形态所能理解的最真挚的语言:“我喜欢你,知更鸟,非常喜欢。
虽然,这份喜欢,和对我最最敬爱,最最重要的公主的喜欢,还是不一样,也比不上。
但莫蕾觉得,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就该一直笑着,在你想守护的这片梦想之地里,继续唱你想唱的歌。
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守护你的家,公主的意志是我们必须要遵循的使命,祂令我们自由,而我的选择是为了我喜欢的朋友。”
这番直白到近乎笨拙,却又纯粹到撼动人心的告白,让见惯了大场面,善于用旋律表达复杂情感的知更鸟也一时失语。
她望着棱镜中莫蕾那张非人的,此刻却充满了某种坚定温暖色彩的脸庞,心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就好像一点微光悄然在无边的黑暗危机中点亮。
“谢谢你,莫蕾,” 最终,知更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翠绿的眼眸中漾起真实的暖意,“也请一定,保护好你自己和你的族群。
能拖延时间,就是最大的胜利,我会守好这里,前线就交给你了。”
“嗯!约定好了!” 莫蕾的影像用力点了点头,棱镜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似乎她那边的情况正在加剧,“我会尽力拦住它们!知更鸟,你要小心!
如果梦境真的守不住了,记得,霜镜夜蛾的鳞粉,可以指向相对安全的空间褶皱,你可以传到大人们身……”
话音未落,棱镜啪的一声轻响,就碎成了无数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联系中断了。
静室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无忧无虑的梦的喧哗,知更鸟站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紧。
莫蕾带来的情报证实了危机的迫近与诡异,而她那份跨越种族与立场的纯粹心意,则像一剂强心针,也像一副更沉重的担子。
知更鸟转身,走到静室的落地窗前,窗外,白日梦酒店的巨大轮廓在梦境的微光中璀璨依旧,更远处的游艺设施闪烁着诱人的光彩,笑语欢歌隐隐传来。
但她的目光却越过璀璨的梦境都市,仿佛能穿透梦境中现实的边界,看到那片正在被猩红侵蚀的冰冷星空。
这片她深爱着的,也倾注了无数心血维护的梦想之地,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脆弱的美感,如同水晶雕琢的宫殿,暴露在即将到来的宇宙风暴之前。
她轻轻哼起一段旋律,并不欢快,也不悲哀,而是来自幼时记忆中,从母亲口中听到的一段古老,低沉,带着奇异律动与稳固感的调子。
歌声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涟漪,在动荡中安抚灵魂,锚定存在。
以知更鸟为中心,无形的波纹带着知更鸟的歌声缓缓扩散开去,融入朝露公馆忙碌的空气中,也融入她自己逐渐坚定起来的心神里。
哥哥,你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家族高层的沉默,究竟是无能为力,还是,别有深意?
疑问盘恒,但此刻,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知更鸟只能选择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
匹诺康尼的美梦,不能在这场席卷寰宇的殷红潮汐中,无声无息地破碎,至少,不能在没有任何抗争之前,就先一步对命运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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