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该给一些好处，给好处我不怕，这是应该的。但我怕呀，我怕我讲道理，别人不讲道理啊！”林云在朝廷没人脉，在江湖没势力，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和自己讲道理？！
马观主也认可这一点，“可这世界，何时真的讲过道理？不一直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吗？”观主轻描淡写道，“只要你身上有利益，总会招来觊觎！哪怕就是个干苦力，赚个辛苦钱的活计，没武力威慑，还是会有人争抢。”
“没好处的事情，谁也不会干。但凡有利益，就一定会有人抢，而且是所有人都在争抢，不是高门大户，地主豪强，也会是地痞流氓，破皮无赖，从上到下，无一人例外。”
“你想做的事情，但凡有好处，那就一定有人抢，一定有人觊觎，盛居士你有保护自己成果的能力吗？没有的。争抢一定会用手段，而且是不光彩的手段。我知道盛居士会说，你不服，你可以豁出脸面、性命不要，只为一个公平公道，可你能拼命，你身后的人呢，都为了你拼命吗？”
“而且你也不能一直拼命吧？你要拼命，你也别做其他事情了，整天和人吵嘴吧！活在世上，谁不是为了过日子，好东西一定会有无数人争抢。盛居士你要明白，只要你手里有东西，麻烦就会一直不断，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也会一直纠缠上来，一波又一波，如果盛居士接受不了，那我建议你安分一些，什么也不要做了，安安分分做个小姑娘，千万不要再出头了，要不然，也别怨怪别人贪婪争抢了。”
这话很有道理，就算如今是谈判双方，林云也还是虚心问马观主，那我要怎么做？
马观主表示，两条路。第一，硬扛，自己扛过去，千难万难得顶住压力，处理过一波自然就知道怎么处理了。这要林云自己能力够、运气好、手段硬，才能闯出来自己的一条路。第二条，找一个势力靠过去，依靠着别人的力量保护自己。
“可这些势力控制欲都很强啊，我靠过去，不就成了别人的附庸了吗？”林云不愿意被人控制。
程广陵都看不过去了，翻个白眼，“你想要的太多了，又想要保护，又不想付出代价，自己又没能力组织势力，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心啊？！”
“我说了，好处可以给！”利益可以分出去，但林云怕，她的那些知识不仅不会帮助百姓，推广的技术不仅没有让世界变得更好，反而成了统治阶级限制百姓、控制百姓的手段，她做的事情反而加剧了社会的矛盾，她成了压榨百姓的帮凶。
所以，就算与人合作也不能作为附属，投靠过去给对方做棋子当奴才。林云先亮明了自己的底线，这就是不会谈判的坏处。至于能不能谈得赢？林云只要知道，玉清观也是希望和她合作的，这就够了，先表明态度，条件可以慢慢拉扯的。她如今确实实力不行，直接下场，真会被人弄死，不如慢慢发展，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林云找玉清观合作，给自己找回来一个新身份，马观主的师妹。本来马观主要收林云作徒弟的，被林云拒绝了，最差也不能比程广陵还小一辈吧？！
林云和玉清观达成口头协议，林云名义上也算玉清观的人了，虽然没有正式拜入道家，但她确实需要一个势力，先帮忙挡住一些视线，而且需要能量大的势力处理一些事情，玉清观是林云目前能接触到的，实力不错，但也别想一口吃掉林云的合作者。再加上林云还有盛紘这层官皮在，实在不行，林云还可以躲回盛家，当自己的官眷小姐！有这一条退路，玉清观也不敢太过分。
自从林云和玉清观达成协议，史三那边的刁难就没了。汴京人口多，需要的煤炭也多，这年代开采煤矿的效率也就这样，厢军有再多人也没办法满足整个汴京的需求，本来与史三就不会因为市场产生矛盾，只是天然的同行相斥，找麻烦而已，如今玉清观打了招呼，玉清观的马观主如今是官家的座上宾，还是要给些面子的，玉清观本身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史三这波人不耽误自己赚钱，也就松了手。
林云的麻烦解决了，马观主做事很果断，直接推过来几十个学生，要拜林云为师。
马观主的原话，“十几个人是教，几十个人也是教，一起教呗！再说这都是你的徒弟，打骂生死都在你。”
林云没有推辞，她也想明白了，总要培训一批人手和技术工人的。老师职业本来就是要传播知识的，如今情况林云能做的就是多一些懂得理科的学生，更多一些，懂原理的学生加上产业工人，能不能形成一个好的循环呢？不知道，往前看吧！
第二件事就是程道长了，认了师兄妹没几天，程道长就找了过来，并且带来了李济昌的道歉，“他性子有些急，儒生嘛，本来就不信鬼神之类的，是我一直强调这些事情，他才是那个反应。那天不是对你，是对我说的事情有意见。”
说着，将一卷图册递给林云。
“是什么？”
“我和济世说了你这边的地形和土地情况，他画的图纸，帮你设计的堤坝。”
林云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图纸。“你们不会还想拉上赵公子和李公子吧？”
“呵呵。”程道长没说话，“你先看图纸。”
“先解释清楚，我再看吧。”
程道长叹口气，说道，“这黑煤在汴京流行起来了，他就知道误解你那天的话了。”
百姓开始用黑煤代替木炭，木炭的价格降下来了，民间木炭用量也小了，军器监的木炭供应量就有了保证，李济昌他们最近用木炭又锻造了一批兵甲，果然没有出问题。
林云一笑，他还真误解了，可这理解的方向好像又错了。
“他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你也别计较了。”程道长继续为对方开脱。
“我和他也不熟悉，原不原谅的有什么区别？”林云根本不理会这话。
“济世还给你介绍了一位幕僚先生，这位是建造堤坝的一位好手，不仅账目清晰，干活的人管得也好。”
“嗯？”林云有点兴趣了，她最缺的就是人了。
“你建造堤坝，肯定要招揽人手吧？招了人，安排人干活，吃饭，休息，发工钱，总要有人管吧，这位先生，做过很多水利工程的账房管事。”
“这......”林云故作迟疑，“有些大材小用了吧？我就一个小水坝，让先生来管这个，实在有些屈才了。”
“济世推荐来的，当做是赔礼，你看你收吗？”
收啊！为什么不收？人才哪有不收的道理，抢了才更好呢！
自己没有什么让人一见都拜的气质，心性也不行，更不能给人家前途，引荐入官场，但她也有东西吸引人才啊！
煤焦窑炼焦成功，水泥窑可以开工了！
水泥不是直接将原料扔进去煅烧就能用的，对于水泥，林云也只知道原料，至于原料的配比什么的，真不清楚，煅烧需要的温度也不知道，每种水泥的用途不一样，掺和料也不一样，甚至使用的时候，水多了少了最后效果也不一样，这些都需要实验。
林云没时间，这不是就有人了吗？不信一个水利专家对水泥不感兴趣？！
说实话，林云不喜欢李济昌这个人，但他也确实有能力，知道有水泥这种东西后，没用程广陵劝说，自己先来道歉了，送了一堆礼物赔罪，接着就赖在水泥窑那边了。
这位也是官宦之家，家学渊源，世代都在工部、三司的水利部门做事。本性是这个样子的？林云也没太在意，有人帮忙做实验干活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这位李公子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没开始煅烧的水泥，而是已经成功炼焦的煤焦窑。这天又是炼焦土窑开窑的日子，程道长和李济昌都在。
土法炼焦很简单，就是将原煤清洗后，在隔绝空气的情况下加热，温度够高，煤会融化成液态，其中的煤焦油、硫等会变成气体溢出，剩下的产品冷却后就是焦炭。
窑炉上的烟从黑烟变成白烟，焦油去尽，就可以开炉了。开窑、熄火、冷却。银灰色焦炭，表面带着孔，块儿状的，大小可以做高炉焦，看品质还可以。
“这是，银霜炭？”程广陵也是第一次见林云炼制黑煤，这是将黑煤炼制成银霜炭了？！
“真是银霜炭吗？”李济昌也过去扒拉焦炭。
“不是，这是焦炭！”林云纠正道。
“炭白如霜、无烟、难燃、不易熄！这还不是？”
“你们说是就是吧。”林云也不再辩解。
“这银霜炭不是用木炭炼制成的吗？黑煤也行吗？”程广陵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黑煤的其他用途？哎吆，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你知道在汴京城，这银霜炭多少钱一斤吗？你一窑就烧了几千斤了？”程广陵抚额，“麻烦了！”
李济昌却在幸灾乐祸，“财帛动人心啊！”
林云斜睨了一眼程广陵，只来了一句，“马观主肯定有办法。”
林云没管程广陵的纠结，她还在想怎么样收集利用炼焦的废气呢，这可都是好东西，废气冷却分离就能得到煤油、汽油等，煤油照明可是用到了二十世纪，水溶解能得到氨水，有了氨，侯氏制碱法可以得到纯碱，还有硫等杂质，可以制作硫酸，再有硝石，三酸两碱，指日可待啊！
将问题扔给程广陵，让他通知马观主，利益摆出来了，咬不咬钩看对方了！
林云忙着去玉清观给学生上课，就疏忽了煅烧水泥这边，等林云反应过来，堤坝是一点都没动呢！
找到李济昌，“怎么回事儿啊？”
“这不是还在实验吗？水泥性质还没摸透呢！”李济昌说谎一点不心虚。
林云指着别院到玉清观的路都快用水泥铺好了，“你做了多少实验了，这么多组实验，还没摸透？糊弄谁呢？！”
李济昌毫不示弱，“我真没摸透水泥的各种性质！你看我没了解透彻，就用这新材料修了堤坝，到时候堤坝被水冲垮了，不还是我的责任吗？这事儿不能干！”
“我就是修个堤坝，不是修黄河，不需要多么强悍的水泥。”林云吼了一声，想到水库和堤坝，又说道，“你放心修，就是被冲垮了，我负责。下游都是我的田地，我能负责，修！”
李济昌还是有些别扭，不愿意动工。
“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入冬了，正是枯水期，百姓也正农闲呢，这时候找人做活儿最合适，招人也能招过来，要等到开春了，农民忙着春耕，哪里还能找到人干活？”林云有些着急，她着急用水利呢！
幕僚先生在一边反驳道，“今年冬天招人可不容易！”
“嗯？”什么情况？
张嬷嬷在一边给林云解惑了，“姑娘可能不知道，如今城里的帮闲不是去煤矿上挖煤就是挑着担卖煤球呢！还有运煤，做蜂窝煤的人也不少，反正煤炭这东西又放不坏，堆起来慢慢卖也行的。”
幕僚先生感慨，“是呀，冬天有活儿干就少几个人饿死。不过这也造成了今年冬天找人干活不好找，价钱还往上涨了。”
“真的？”林云不仅没不高兴，还有点开心呢！好结果。
转头又发现不对，被人拐跑了话题，“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开工？找不到帮闲，找流民不行吗？或者来汴京找工的人。”汴京是都城，大宋境内遇到灾年，百姓都会往汴京跑，找工作的人可不少。
“这我修完了，水泥试验......”李济昌支支吾吾。
是这个原因啊！“早说啊，你要想继续实验也行，先帮我把堤坝修好，你再继续实验。”
“你说的啊！”
“我说的。”这点做实验的钱还是有的，原料又不贵。煤炭虽然利润薄，但经受不住量大啊！“还有，你可以自己建水泥窑，自己试验啊，为什么非要在我这儿做实验？”
李济昌愣住了，不确定道，“你要我走，自己做实验？我要是自己建了窑，你这个方子可就保不住了。”
林云冷哼一笑，“保不住就保不住呗。”本来林云只提供了原料，配方什么的都是李济昌自己试验出来的。而且如今水泥的用途很窄，除了修堤坝，好像也没有其他作用了，一是产量太小，没有工业革命，人力真的有限，那点产量都不够修水利的！二是没必要，水泥作用还能做什么？建房子，修路？如今百姓喜欢木质房屋，道路更没必要了，什么交通工具配套什么样的道路，牛车在水泥路上行驶，追求什么？速度吗？
“真的？”
“真的。”
“行，马上开工，招人！”
“别着急啊，我要求的水车呢？能行吗？”
“没问题！”
水库和堤坝终于开工了。
北风萧萧，几场大雪过后，水库和堤坝也有了形状。
马上要过年了，林小娘一天催三次，让林云回盛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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