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只听说过人死后能够将身体力量献祭给武魂，前辈又是如何在死后还能以灵魂状态存在这么久的呢？”
血魔谷，那被红色水幕遮挡的洞穴内，陈攸看着前方石阶上，灵魂变得越来越虚幻的孙玄。孙玄的身体周围，还在不停地向外扩散着白色雾气，他的力量好像越来越弱了。
“你知道，这血魔谷内的那些血红色雾气是怎么来的吗？”
孙玄没有回答陈攸的问题，而是看向洞穴入口处的那道红色水幕，眼神涣散，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事情。
“怎么来的？”
“这些血红色雾气，是我的血肉所化！”
孙玄不咸不淡地说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陈攸的灵魂仿佛遭到了重击。
“这……前辈的意思是，这成片成片恐怖的红色雾气，其实是前辈的血肉？”
“你不必怀疑，我能以灵魂力量存在上万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足够强！强到连岁月在我面前，也变得渺小。”
孙玄捋着胡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豪气冲云。
“可是前辈最终还是死了不是吗？”
陈攸的话如一道重击，直直地打在老者的本就脆弱的心坎上。
“我说你这小子……”
“前辈。”
孙玄没有把话说完，陈攸突然接着说道:“所以就算到了你这个等级，就算和你一样强，最终也难以逃脱死的命运吗？”
孙玄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微微动容，他忽然坐了下去，叹了口气，如果，要是现在能有一壶酒就好了。
陈攸只是默默想起些什么，他想起，就算到了陈顶天这个等级，不过也才一窥山腰的风景。
就算成为了了顾明天这样的百级强者，头上仿佛还是压力重重。
就算强如孙玄，身死谷底，一身血气足以隔断整个东荒域，他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到现在连灵魂都快要消散。
“小子，不要叹气啊，你不过是才修炼到三阶。每个人都有压力，无论这个人的实力有多强。但是你要知道，修炼路上的风景才是最重要的。”
“风景吗？”陈攸摇摇头。“我已经修炼到三阶了，一路走来，只有深深地无力感，这其中的风景，我还真没感受过。”
“别灰心，慢慢来，风景总会看得到的。”陈攸蹲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鲜红法阵，怔怔出神。
孙玄带着一缕缕白色雾气，飘在陈攸身边，慢慢地抚摸着陈攸的头，陈攸的头顶上瞬间弥漫上了一层白雾。
看着自己手上扩散的灵魂力量，孙玄叹了口气，坐在陈攸旁边，眼睛看着洞穴上的黑色岩石。
“小子，你应该是我生命中能遇到的最后一个人了，你…想不想听我说说话……”
孙玄没有看陈攸，就只是那么呆呆地望着头顶。
“前辈尽管说，我听着。”
陈攸伸出手抚摸着身边孙玄逸散出的这些白色雾气，雾气弥漫在手中，一股冰凉之意传来。
“我名为孙玄，我出身的那个时代，人族刚刚启蒙，在这片妖兽统治的地方，也算是慢慢拼杀出了一片生存的天地。
我们那时候，没有什么武魂觉醒石，都是靠着自己的运气。如果运气好能够觉醒武魂修炼，那么无论这个人修炼天赋好与不好，他都是一个天才。
而我，自小便是天赋异禀。五岁那时候起，在一次随部落狩猎当中，我意外觉醒出武魂。
那是一只鹿形武魂，长着神龙一样的头，鹿角、狮眼、麋身，身体长有红色的龙鳞，还有和神龙一样的尾巴。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武魂，我和我所在的部落，都只知道，我的武魂要比别人强上太多太多，而我也因此享受着部落甚至整个人族的资源倾斜。
直到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后世之人，将它称为——麒麟。”
陈攸深感好奇，但是他知道孙玄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想了想便也放弃了想要询问什么的想法。
“万中无一的资质，恐怖的修炼天赋以及实力的不断上升，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在随族人们和妖兽的拼杀中渡过。
那是一个真正开疆扩土的时代，人族的生存范围越来越大。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可以和外人说道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事，在突破一百一十级之后，我带领人族，将人族东方的领土足足横推数千里。
我原本以为，我的实力已经到达了这个世界的极限，足以带领人族横跨整个大陆，但是我发现我错了。
这里，原本叫做龙之谷，是群龙盘踞的地方，而我也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只真正无敌于世的绝世大妖！
那时一尊全身碧绿色的神龙，它腾云驾雾，一身修为，足以打通这片天地。而这里盘踞的龙，几乎都是纯正的龙族。
按照你们后世的说法，这只碧绿色的龙，叫做青龙。
但是那时，这只青龙正在沉睡修炼，所以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
我和我带领的人族，在这里和这些龙族拼杀了整整一年，天地变色，整片天地只有灵力交锋的声音，这里也因此变得荒凉一片。
我们几乎杀绝了整个龙之谷的龙族，最后所有的人族共同操戈那只恐怖的青龙，仅仅一个交锋，我和我的族人不敌，败下阵来。
青龙携毁天灭地的绝世威能，想要将我们灭杀。
而我的族人，为了能够对付这只青龙，将人族的领土稳固。数万百级大修士，纷纷将自身力量连同生命一起献祭给我。
我也因此，有了可以和青龙一战的实力。
我不知道我的力量到达了什么程度，但是只有拥有了那股力量我才发现，我还远远没有到达这片天地的极限。
带着人族的意志，我和那只拼杀了足足一个月之久，最终，我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祭品，释放出了足以将青龙镇杀的绝世一击。
青龙染血在这片龙之谷，而我也因此死亡，我死后，我的灵魂保留了下来，而我的血肉，则是化为了这些血红色的雾气弥漫在这里。
在无尽岁月长河中，我突然有所想法，念随心起，将此地改名为血魔谷。
所以，一旦有妖兽陷入这片峡谷，这些雾气会不断侵蚀它的身体，十死无生，而人类则是不会。”
孙玄不再说话，手掌轻轻翻动，一缕红色雾气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抬起手，这些红色雾气就自己消失在了空气中。
“前辈才是人族历史上真正的先驱，请受晚辈陈攸一拜。”
陈攸听完孙玄的故事，肃然起敬。站起身来，一扫身上的那些丧气，对旁边的孙玄深深作揖。
带着人族开疆扩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将青龙击杀，死后血肉化作血雾，弥漫在整座血魔谷，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叫人敬佩。
孙玄看着陈攸行礼，也不阻止，只是微微笑着，他确实当得起这一礼。
“真好啊——我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刻，还能有人能在我身边听我讲这些陈年往事，还会有人能听到我的故事。
我的父亲说，只要有人还记得你，那么你就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够记得我的。”
“前辈！”
孙玄的身影慢慢消散，本就虚幻的灵魂此刻已经看不见身体了，只有一圈外部轮廓还能被陈攸看见。
“你既然拜我一礼，我也不能亏待你。你体内的灵力，应该是被某种封禁之力封住了，凭我现在的力量恐怕无法帮助你。
你所在的阵法，有我留下来一些东西，或许可以帮到你。
本来是想直接给你的，可是奈何我已经没有力量解开这层封印了。
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小家伙。”
“前辈～”
陈攸看着孙玄已经消失的灵魂，微微动容。从刚刚到这里的害怕，再逐渐到感受到孙玄的真诚，最后被孙玄的故事打动。
陈攸虽然一直在倾听，可是孙玄的整个模样，已经深深印入了陈攸的心里。
年少时天赋异禀，随族人杀妖，天赋异禀。长大后担起重任，带领人族将人族领土向东横推。这样的一生，如何不算是一种传奇。
可是眼看已经慢慢和这位老者熟悉了，马上又要经历分离了。
这种分离，代表着两人可能永远没有再次相见的日子了。
如果孙玄还在世，陈攸真想找他畅饮一杯。
“原来……我也会…害怕……死……亡…”
孙玄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孙玄这个人。
空气中，只有孙玄的一句叹息声长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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