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却并不显得苍凉，反而气氛十分温馨。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山，橙色的光晕洒在二人身上，又在地上投下二人修长的影子。
“我们也快要回赤阳教了，十一会舍不得大觉寺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摇摇头，手乖乖地被主子牵着，已经习惯了和主子十指相扣。
此次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虽然清净山景致好又安静，但他还是想念丹栖山的风光了。
因为之前和主子在沧澜殿一起住着，他对赤阳教也有了家的归属感。
从前倒是并没有这种感受，只是每次出任务时都会想念远在教内的主子。
念的是人，而不是赤阳教。
如今竟也对“家”这个词有了愈加深刻的认识和直观感受。
“如今七月流火的天气，丹栖山的风光想必和我们离开时不同了。”影十一仰着头和他说道，微微笑着。
天边火红色的云霞洒下来的橙红光芒跳跃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光。
微风吹拂着他几缕发丝，山间风光对他都格外温柔。
楼惊御收紧揽在他胳膊上的手，低头蹭蹭他的脸，从他委婉的话语里听出他的意思，莞尔一笑。
十一也想家了。
“那回程快些，让我们十一早些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同。”他也笑道。
————
当晚看着影十一睡下后，楼惊御才悄声出了门。
南疆的事他想听听净台大师的意见，顺便让他帮自己寻找药魔的踪迹。
听完楼惊御的讲述后，净台大师捋着胡子说道：“你我既然生在大夏，身上自然就有一份责任。”
又开始给他戴高帽：“老衲知晓教主性子凉薄了些，但肯定在大事上拿捏得住是非。”
楼惊御哼笑一声，轻捻着指尖，不听他这个老狐狸忽悠。
诵经讲法这小半月，他只觉得净台大师的嘴皮子功夫更利落了，以前就会讲大道理，现在更会了。
“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慈悲心肠，若本座铁了心不管这事呢？行军打仗是朝廷的事，和我草莽江湖有何关系。”
净台大师但笑不语，一双眼睛饱经沧桑却依然明亮温和。
“教主可别口是心非，您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了，打仗是朝廷的事，可若涉及到这江湖武林不还是要教主您出手吗。”
这话倒也是实话，楼惊御虽然性子冷酷，但心中也有家国大义。
他从前世来，自然知道江湖门派亦有南疆渗入，让朝廷出兵太过艰难，他们并不熟悉其中局势。
可若是他出手，自然能事半功倍。
但前世他自从十一死后一颗心是冷到了极致，除了赤阳教外什么都是淡淡的，也不想多管，在丹栖山两耳不闻窗外事。
“楼教主已经今非昔比，还是但行好事为上策。尚且教主想让老衲找的那个药魔，也和南疆关系匪浅啊。”
净台大师刚才一边说着一边给楼惊御算了一卦，将卦象给楼惊御看。
这卦象所现是净台大师此生见所未见的，说来他也给来往香客卜过不少卦，却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
回环翻转，犹如溯回，哪是人用常识思维能够衡量的。
便是真有这种事情，也没人敢信。
净台大师便没想到这方面，对着卦象琢磨不透，心里想是不是自己人老了记忆也不精湛了？
最终也只能劝楼惊御稳妥些。
“行善积德，才能还得上你这卦象上的功德。”
楼惊御心神一震，眉心微蹙，似乎也没想到净台能够把他重生这事算在卦象上。
但这事他无法言说，看净台也不怎么明白，便也装作不懂。
不过他的话倒是要听一听的。
但行好事？
行善积德？
看来重生也是有代价的。
楼惊御心里有了计量，“我晓得了，会斟酌着的。”
一听这话便知道楼惊御还是听进去了的，净台大师欣慰地笑笑。
他让小沙弥将自己珍藏的几本经书呈上来，推到楼惊御眼前。
楼惊御看了眼箱子里包装了一层一层的蓝册书本和卷轴，便知道这是净台大师自己珍藏着的典籍。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如今是要送出去。
楼惊御不解道：“给我岂不浪费了？本座不看这些东西。”
净台大师摇头轻笑。
“不是送给教主的，老衲知道教主对这些东西没兴趣，这些啊是给楼小公子的，老衲和他有缘分，送他些礼物。”
他自从知晓楼惊御给影十一起了新名字后，便一直这么称呼他。
楼惊御抿着薄唇，心想这次净台大师倒是大方，这些宝贝都要送给十一了。
但是——
“那更不行！”
“你天天看些让人清心寡欲没了念想的经书佛法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看，我让他这些日子跟着你抄经已经是大度了，万一十一看这些书看得也清心寡欲了……”
剩下的话不好和一个和尚讲。
净台大师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和蔼地笑笑。
如今的楼惊御真是多了不少人情味儿，作为长辈他倒是欣慰，也觉得老友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也会开心。
他们当年都以为楼惊御最后的结局是修炼无情道一个人孤独终老来着……
“没那么多经书，我听闻楼小公子在钻研茶术，便送了他珍藏的几本茶经，卷轴上的是制香的法子，也是小公子问过我的，教主大可放心。”
楼惊御闻言神情和缓了些，到底收下了礼物，毕竟他也向大觉寺捐了不少钱。
只当回点本了。
最重要的是，想必十一看到这些会开心。
————
三日后，净台大师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素斋算作饯行。
因着楼惊御看影十一喜欢吃大觉寺的素面，还问他要了一卷菜谱，这样以后在教内想吃也能让厨子照着菜谱做了。
净台大师笑着看一对璧人，将楼惊御和影十一一行人送到了山脚下。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二人和净台大师告别后上了马车，北上回赤阳教。
天气不再是刚来时那样炎热，楼惊御半路上接到了教内传来的信，说是有客人要来拜访。
估摸一算，快到他母亲的忌日了。
每年这个时候确实有人会到教中祭拜，按照规制接待便是。
如今连珏却亲自给他写信，这是有了那么点不寻常。
不过也快到赤阳教了，回去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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