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工夫，外面雪已经停了。
从昨日中午到今日早晨，中间也偶尔断断续续的，到现在才是彻底的下完了。
殿外的空地上白茫茫一片，两侧的松柏盆栽都堆积着雪，远山也是一片白色里夹杂着点点褐色和青绿。
影十一想出门去看看，楼惊御没让，昨夜刚做了那事，还是要小心些，唯恐影十一受了凉。
但也知道影十一喜欢雪，之前在京中提过一嘴，他都记得呢。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去窗边坐下，开了半扇窗子让他在屋里看，这样不会冻着。
“阿御真好！”
楼惊御笑着拥着他在榻上，两个人裹了一张毯子看雪。
小火炉上放着一张结实的网盖，上面的茶壶温着茶水，旁边有几个橘子，还有一把栗子和花生。
“十一想玩雪的话咱们等下次下雪好不好，这次的雪太小了，堆得很浅，但又特别冷，等以后下雪会好些。”楼惊御安慰他。
影十一点点头，自然答应，和楼惊御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两个人便聊些家常话。
外面是一览无余的雪景，身前是暖烘烘的小火炉和橘子的香气，身后是爱人温暖宽阔的胸膛，影十一很是放松。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雪天，也不喜欢冬天。”
影十一坐在楼惊御身前，托着下巴慢慢悠悠和他说。
这倒是出乎楼惊御预料，他看影十一喜欢雪，还以为他也喜欢冬天。
“为什么？”楼惊御问。
“因为冬天，更难活下去。”
影十一这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
冬天需要厚衣服和避风的地方来抵御寒风和大雪，相比较其他季度只要吃饱肚子而言更为艰难，有时候一个冬天过去会死很多人。
白茫茫的大雪会掩埋许多人的尸骨。
寥寥两句，楼惊御听得心都要碎了。
他的十一以前受过太多苦了，幸好当时自己一时心软把他带回来了。
现在想想，若是再早一些就好了，让十一一点苦都不要受。
不由得把人抱得更紧。
“那现在又为什么喜欢上了？”楼惊御问。
听他这样问，影十一抿抿唇笑了。
“因为阿御那天在雪里很好看，”影十一说着嘿嘿笑着，有几分傻气，“那天我看见阿御在雪里练剑。”
楼惊御挑眉，他自小练武练剑练内功，但自从悲动八荒又大成之后他就很少练剑了，转而专注提升内功修为，影十一说的事应该都是好些年以前了。
“哪一年的事了？”楼惊御捂着他的手问道。
“阿御十五岁的时候，”影十一回道，“那年冬至的时候。”
难为影十一记得这么清楚，这么一说，楼惊御也有印象。
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生来也背负着赤阳教的未来，楼惊御对自己向来是严格要求，虽然天分奇高但也十分努力，自小练剑练武没有一日落下。
那时候老教主夫妇都还在，楼惊御还是少主，近乎每日都会在殿前练剑。
少年身姿矫捷，练剑时一招一式都凌厉得不得了，风姿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影十一有时候在暗阁和后山之间来回，常常绕远路经过殿前，为的就是看上楼惊御一眼。
有时巧了能看到，大多数时候是见不到的。
冬至那天，教内给上上下下都发饺子，影十一那时候还没有代号，年纪尚小，住在后山，领了饺子要从暗阁回后山，又特意经过沧澜殿。
远远地就看见楼惊御在殿前用剑，那把赤霄剑泛着寒光，在他手中是那样的灵活，仿若人剑合一一般，在空中反转周旋，犹如一阵凌冽的风。
影十一这才知道世人口中所说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他的少主，就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影十一看愣了，躲在树后端着饺子挪不动脚，直到天空中飘起雪花。
他以为楼惊御会回去，但并没有。
风雪扰不了楼惊御的剑心，反而舞剑舞得更快了。
这纷纷扬扬的雪花，因为剑气的缘故绕着少年盘旋，梦幻又神奇，深深刻在影十一的记忆里。
他因此喜欢上了下雪天，这会让他回忆起少年挥剑时的意气峥嵘。
只是后来楼惊御就不再练剑了，专注修行内力，影十一后来就没再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楼惊御没想到少年时自己练剑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傻子一直暗中看着，轻轻掰着影十一的下巴让他回头看自己。
“原来还有这等缘由，十一喜欢看我舞剑？”楼惊御凤眸中含着笑意，和他说道。
平日里他也会指导影十一练剑，但那时候执剑和如今场景不同，他想影十一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影十一果然点点头。
楼惊御亲亲他的嘴角，“那还不容易了。”
十一想的，他定是要遂了他的愿的。
说罢就将影十一放在软垫上，自己下了软榻，从剑架上拿了沧澜剑就出了门。
影十一刚要跟上去，就听见一句：“在榻上待着，等我。”
影十一便又乖乖坐了回去。
片刻后，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十一，看我。”
影十一看向声音的来处，就见楼惊御站在窗外雪地上，身长玉立，手中执剑，犹如凡间谪仙。
“阿御。”影十一朝他挥挥手，笑容缓缓在脸上绽放。
楼惊御朝他一笑，手腕一动，剑尖便在地上划过，带起点点雪花。
而后动作快起来，蓝色的身影跃起，沧澜剑随着他的动作几乎看不见清晰的轮廓，只有模糊的影子和冷冷的剑光。
青年剑指远山，脚尖点在地上便腾空而起，敏捷而有力，剑气横生，整个人浑身带着睥睨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影十一看得眼眶有些发热，在他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和现在属于自己的爱人的身影重合。
好似什么都没有变过，但又什么都改变了。
楼惊御近些年用剑的次数为数不多，近来好似全是为了他。
陪他练剑，指点他教导他，现在则是为了他开心在雪地舞剑……
等到楼惊御舞完收起剑，他也没有立刻回来，而是折了旁边盆栽的一枝梅花送给他。
“十一，送给你的。”
楼惊御身上都是刚才舞剑时扬起的雪粒子，隔着一堵墙的距离，上半身近乎探进了窗子里，弯着腰将手上梅枝送给影十一。
他凤眸带笑，只为影十一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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