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洲想到什么，猜测可能是特殊时期，赶忙回去厨房烧开一小锅水，弯腰打开那层纱门，拿出一罐红糖放了几勺下去，又特地切了几根姜丝加进去。
几分钟后，林洲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水面上还飘着热烟，放在对面林彤的位置上后，拿起碗开始盛饭。
眼睛无意瞥向地板，湿答答的有些水渍，从门口一直到房间，又到浴室，林洲仔细观察了几秒，疑虑更重了，心里有了另一种担忧……
林彤走出浴室，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橙色睡衣短裤，胸前大大的卡通女孩头像，嘴角弯曲带着浅浅的微笑。
“爸。”林彤神色自若喊了一声，径直走到对面坐下。
林洲把饭碗放在她面前，抬眼快速打量了一遍她的脸，语气温和道：“快吃吧。”
“好。”
林彤刚拿起筷子，对方已经先夹了几片肉在自己碗里，林洲给自己夹了一片青菜，就着吃下几口米饭。
一房一厅的套间，客厅角落摆了张床，支了个深褐色的帐篷，从顶端连着下面的纱，都是深色的，透过纱布还能看见里面的被子枕头，那就相当于是林洲的“房间”了。
天花板角落裂出不少缝，连地上的瓷砖颜色都深了几分，有几块缺了边角。
因为每间房居住的人口多，用电量大，时不时会跳闸停电，大热天两人也只敢用风扇对着吹，还能省电费。
两人面对面吃着饭，和往常一样，简单温馨的平淡生活。
林洲双手黢黑黢黑，手指粗壮长满了茧，指尖因为过于干燥而裂开些小缝，长期在工地上晒太阳，脸也黑了好几分，和林彤站在一起，对比更加强烈。
“今天上学怎么样啊？”林洲开口道，边吃着饭，好似日常惯例的聊天话题。
林彤端着饭碗凑在嘴边，挡住了下半张脸，往里扒拉一口，点了点头低声答：“挺好的。”
“学习难不难啊？”
“还行。”
“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
林彤伸手夹起一片青菜，垂着眼帘不敢看对面的人。
林洲突然放下碗筷，目光紧盯着林彤，神情认真了几分，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阿彤，你知道吗？人穷志不穷，财富是可以后期努力拼搏的，大家都是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就算是有人鄙视贫穷，那也是他们的问题，我们不能自己看轻了自己。”
林彤终于抬起头，望向林洲有些茫然，停下了嘴里的咀嚼动作：“爸，你怎么突然讲这些了？”
林洲低下头，深深吐出口气，再次端起饭碗，坦诚道：“刚开学不久，我老是在网上刷到很多关于学校霸凌的事，有些人本性就是恶，无关年龄大小，甚至还有父母不讲道理，铁了心要维护自己人的，我也很担心。”
“担心你小女孩子的，会被人欺负，怕你会因为家里的情况自卑，怀疑自己！这年头啊，太过于安静老实也不是好事，太容易招恶人惦记了！”
林彤越听头越发低垂下去，看着黑色桌面游神中，双手捧着碗筷，努力克制不要颤抖。
“我们虽然穷，但不代表我们就是可以欺负的弱者，我们不欺负人，也绝不会让别人欺负！所以阿彤，如果在学校里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爸爸。”
“我没有文化，也不像别人家父母那么厉害，但你不要小看一个父亲的力量，只要是你的事，爸爸一定会竭尽全力替你解决，我就是你的天！”
林彤眼眶一热，喉咙紧了紧，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谢谢爸，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你给了我好多陪伴，我一点也不会羡慕别人的。”
“那就好，你还小，我和你妈妈离婚，我对你也很愧疚，我怕你会被人背后说闲话，让你难过。”
“我也还在努力，学习怎么做一个爸爸，我就希望你健健康康的长大，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开心是第一位，成绩这些都是后话。”
“谢谢爸，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彤再次点头，给予林洲肯定的眼神。
林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几口把碗里的饭吃完，抽出纸巾擦了下嘴，道：“那你跟爸爸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林彤一怔，眼神率先躲闪开，还是紧抿着嘴没开口。
没想到爸爸这么细心，真的发现自己有事，还以为他只是提几句，这件事就算过了……
林洲右手搭在桌上，神情严肃，一副要为自己解决的模样：“大胆说，谁欺负了你，一个个说出来，我替你解决！”
“千万不能沉默，只有勇敢发声，霸凌事件才会减少，不然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更加猖狂，校园霸凌都变成家常便饭了！”
林彤眼眸波动，今天一直隐忍的情绪，还有不想回忆起的那件事，一瞬间翻涌出来，泪水霎时决堤流了下来。
“怎么了？”
林洲脸色一变，慌忙起身来到她身旁，把瘦弱的小身板搂进怀里。
林彤侧脸靠着林洲的肚子，再也隐忍不住，发声痛哭。
“爸…”
“别怕，我在！你慢慢说，不要怕…”
“呜呜呜……”
天色朦胧阴沉，头顶的云朵又添了一层灰色，黑夜即将来临，路灯已经开启，照亮了街道。
林洲手拿了根粗棍子，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快步往方豪家里赶去，路上边左右张望，寻找那人的身影。
“拿来吧你！”
不远处传来男孩的声音，语气嚣张，林洲一听就知道是那人，加快步伐跑进巷子，拐弯就在下一街道看见方豪。
白色上衣显得他背影更加壮硕，方豪揪着一个小孩衣领，正在享受欺凌弱小的快感。
眼前的一幕，林洲已经自动把那小男孩代入成是自己女儿，气得眼球泛起血丝，抄起棍子冲了过去。
“臭小子！”
粗矿愤怒的声音传来，方豪一扭头，林洲已经来到自己身后，直接把棍子抽在自己背上。
“啊！”
“妈的你个小畜生！”
“哎哟…”
方豪痛得一缩身子，屁股往前挪，边躲闪边反手捂着自己后背。
林洲再次挥下棍子，方豪痛得原地踱步，四处逃窜，双手举起挡着头，跑进了巷子里。
林洲右手紧握棍子，急步追上，很快追到离方豪半米远时，手快又抽了他几棍子。
“臭小子！敢欺负我女儿？谁tm给你的胆子？！啊？！”
小男孩双手抓着衣摆，看着两人渐渐跑远，一脸茫然，却又很庆幸不会被方豪打，连忙跑回家里。
两人在各栋楼房小巷里追逐，林洲追得很快，时不时就追上方豪抽几棍子，又被对方弯腰躲开，拐弯绕进别的巷子。
方豪吓得脸色惨白，拖鞋都跑飞了一只，却不敢停下来，卯足了劲往前跑，进入一条胡同后，跑进了一块钢材废弃场地，躲在一块钢铁器材后面，悄悄探头观察外面。
果然不出几秒，林洲已经追上来，手持着棍子，怒气冲冲大吼：“臭小子给我出来！你妈纵着你，不教育你，我来教育你！妈的没教养的狗东西…”
林洲边骂边走进去，目光灵活转动观察四周，要找出他的人影。
面对林洲这成年人的大体格，方豪已经怂得不行，完全不敢硬来。
后面高高一堵墙壁，前面的出口又被林洲挡住，见对方越来越靠近，方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双脚轻轻挪了挪，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抬头看面前扶着的大钢铁，上面的铁板面积很大，重量也不小，方豪不多犹豫，双手猛地用力一推，大钢铁开始向外倾斜，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重重砸了下去。
“啊！！”
“嘭！！”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地面发出沉重的撞击声，连地面都震得摇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方豪蹲在铁柜子后，等了几秒都没有听见林洲的声音，于是双手搭着柜子，悄悄探头出来，面前已经没有林洲的人影，目光左右瞥了瞥，还是没看见。
方豪起身绕出柜子，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倒在地上的林洲，整个人仰躺着，大腿张开，那根棍子掉落在一旁，大铁板砸在了林洲右脸上，只露出半张脸。
方豪赤着左脚，一步一步缓慢挪过去，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四周静得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喂？喂？”
方豪小心翼翼喊了两声，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再次挪上前去，方豪突然脸色大变，神情更加奇怪，整个人错愕呆在原地。
林洲脑袋下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速度很快，染红了地面、地上的小石头、铁杆……
“嗬…嗬…”
方豪微张着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脑袋好像宕机了般，想不出应对的方法，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滑落下来。
那摊血液还在不停扩大，方豪双手握了握拳，犹豫数秒后，头也不回跑出了这片废弃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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