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过来！”
“朕倒要看看，这些年，她是如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了别人的生身母亲！”
四大爷的脸色越发阴沉恐怖，声音也是犹如千年玄铁一般，淬了刺骨的寒意。
甄嬛原本还沉浸在父亲下狱即将被处死的沉痛中，这下也敏锐地发现不对。
“苏公公！”
她喊住往外走的苏培盛，急切地问道：“你说谁来了！”
可此时的苏培盛，哪里还敢再多看她一眼，连忙低着身子，快步跑了出去。
甄嬛心中一震，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夜之间，这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
如果只是朝政之事，她和家人必定要备受连累，可母亲怎么会被带进宫里来？
这一瞬间，脑海中有无数个想法一闪而过，可她根本来不及抓住，思绪纷乱不可捋，只得先向面前的男人求饶：
“皇上！臣妾的父母一把年纪，求皇上不要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致死臣妾父母含冤而死啊！”
她跪着朝皇帝挪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此时此刻，甄嬛引以为傲的高贵和自尊，已经被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而平日里和自己耳鬓厮磨，互诉衷肠的男人，眼里却再无往日的半点温情。
他甚至，没有再瞧自己一眼！
午前的阳光，格外晃眼。
呼吸之间，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迈过养心殿前的重重台阶，缓缓朝殿内走进来。
四大爷的视线，瞥向门外那个熟悉而又陌生至极的人，嘴角不由微微颤动。
“宛宛........”即便心中气怒至极，他还是忍不住轻声呢喃。
甄嬛闻言，急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一眼，便如失了魂的破布娃娃一般，眼中光亮尽失。
过往种种，如飞花一般，在记忆中一一闪现。
“鹦鹉前头不敢言。”
怪不得母亲从小教导自己诗书礼乐，吹洞箫，惊鸿舞；也怪不得她一个小小的朝臣妇人，却懂得宫中生存如何不易；
更怪不得，上次她来宫中时，槿汐为何如此震惊失色，而母亲听闻皇上要来便匆忙要走。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与纯元皇后有关！
只怪自己从前太蠢，竟没发现一点不对之处。
只是从前，也不曾听说，自己还有姨母，外祖云家和乌拉那拉家，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可看皇上的表情，便不难猜出，除了年岁，此时站在这里的甄母，和从前的纯元皇后有多相像。
甄嬛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也深深地刺痛了甄母的心，可她也只是抹了一把眼泪，状若冷淡地说道：
“娘娘有了身孕，地上凉，还是快些起来吧。”
皇帝没有驳回她的话，而是让苏培盛过来将人扶到凳子上去。
可甄嬛哪里肯，她就是一头倔驴，固执地想要问个明白！
“母亲和纯元皇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甄母无奈地闭上双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皇帝，柔声说道：
“多年不见，四郎已经是万民敬仰的天子了。”
一句话，差点说软了皇帝冷硬的心肠，也把一旁等着答案的甄嬛说死了心。
大起大落，情绪激动之下，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皇帝让人来把她抬回永寿宫。
殿外，被侍卫拦住的惠嫔，刚好遇上这一出，也顾不得跟皇上求情了，连忙跟着一起将人护送回去。
一阵喧闹过后，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四大爷看着她已然不再年轻的脸颊，还有绫罗绸缎下，纤柔不再的身姿，心中复杂万分。
“当年你买通府里的下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怎么还有胆子喊朕四郎？”
柔则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忽然哂笑一声，讥讽道：
“确实，昔日的柔则已死，如今站在皇上面前的，是莞贵妃的生母，甄府的二品诰命夫人。”
“可若非皇上宠爱过盛，妾身又怎么会身处于水火之地？”
“你一味只顾风花雪月，又怎知姑母一心想在妾身与宜修姐妹之间做出取舍。”
“妾身当年要是还有半点法子，何至于想出金蝉脱壳的法子来保全性命！”
她的声音虽柔，但嘶哑难听，假死药救了她的性命，却也坏了她宛如天籁的好嗓子。
四大爷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太后有多爱惜乌拉那拉家的羽毛，用不着旁人强调。
他关心的是：“你说你没有法子，那嫁入甄府，生下两个孩子，也是你保命的法子？”
“你是朕的女人，却嫁给了朕的臣子！”
“甄远道，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这是妾身的错。”提起自己那个即将被处死的丈夫，柔则的脸色忽然有些悲戚。
“他是个好人，妾身不该瞒着他进了府。”
可她也知道，私藏罪臣之女，还染指了皇帝的女人，夫君的性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这世道，冒犯了天威，哪还有活命的道理。
只是，她真的心有不甘！
明明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当年得知真相的人也早已全数除尽，
若不是太后为了保全宜修的后位，出手打压嬛儿和甄家，浣碧罪臣之女的身份也不会被揭穿，自己假死逃生的事情，便也不会被皇帝的血滴子发现。
甄远道若是死了，她也断无苟活的想法。
好在，她的嬛嬛已经有了身孕，不至于丢了性命。
柔则恨宜修，也恨太后，更恨那个将她强送进王府的乌拉那拉家！
要不然，也不会明知紫禁城是龙潭虎穴，却没有刻意让自己的女儿装病，避开选秀。
终究是有些可惜啊.......
她看着眼前已然不再年轻的皇帝，眸光凄凄，
曾经，她也想将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夫君一样爱重，可他有那么多的女人，今儿这个怀孕了，明儿那个怀孕了，实在让人厌烦。
如今约莫二十余年过去，心中除了恨意，更是再无其它。
“妾身如今苟活于世，但宜修害我是真，太后袒护宜修也是真！”
“皇上若是要妾身死，妾身不得不死，可甄家无辜，嬛嬛和玉娆更是毫不知情，还请您不要牵连他们。”
四大爷看着两鬓已然染上些许白霜的妇人，心中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他忽然一点都想不起来记忆中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了。
“甄远道收留罪臣之女，欺君罔上在先，如今更是公然袒护年氏一族，他一点都不无辜，即便不是你，朕也要处置甄家。”
“而你，还有宜修，你们姐妹真叫朕恶心！”
还有朕的皇额娘，乌拉那拉家的女人，一个个，都让他寒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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