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女郎这次是凌久时过的最快的门，并且门内完全零伤亡。
这是在之前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因为他在出门前听见的那句话
「你看，按照原本的路线走才是对的，你也应该继续走对的路。」
凌久时心里有种感觉，这是继温迪戈之后，祂的一次刻意教化。
但凌久时并不打算听。
出门之后，凌久时立即接到了梁永胜的电话。
“到狄姑娘这里来”
凌久时说了个嗯字，电话就挂断了。
狄姑娘是熊漆开的酒吧，也是凌久时，梁永胜还有熊漆三个人碰面，凌久时提出要创办新组织的地方。
谭枣枣一出门就去赶着节目录制，黑曜石里的其他人也睡了。
凌久时望着阮澜烛：“你和我一起去吧”
“当然”，阮澜烛说着，牵着凌久时的手，两人出了黑曜石，大衣兜住了寒风往两边飞舞。
他们开车去的狄姑娘，因为是深夜，路上空旷，开的很快。
来的路上凌久时频频去看阮澜烛的时速，踩着超速的边缘差点就破了红线。
车里阮澜烛的表情很严肃，微微皱着眉，看起来比凌久时还着急。
比起上次一个小时的路程，这次他们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是晚上，酒吧正在营业，五光十色的灯照在门口的地面上，让所有人开门前都像是泡在了幻梦里。
阮澜烛去停车，凌久时先进去。
一进门，他就在人群熙攘的吧台边，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梁永胜。
凌久时穿越人群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梁永胜动了动，极其缓慢的扭过头。
然后凌久时就怔住了。
梁永胜的眼睛，那双本来瞳孔位置还有的灰蒙蒙的颜色，已经彻底没了。
他像是长了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瞳孔完全消失了。
“你……”
凌久时不知道怎么诠释自己内心的感受，总之大受震惊。
“哦”
梁永胜看见他这个反应，过了好一会才像是想起什么，拿过一副墨镜戴在了脸上。
“抱歉，忘了戴墨镜，吓到了吧”
“没有”
凌久时摇摇头，吓到不至于，他只是很震惊，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是”
梁永胜推着手下的一杯酒，一口喝完。
“该怎么说呢”
他用空酒杯敲了敲吧台，背对着人群，像是很寂寥的一抹孤影：
“凌久时，我以前也有很多伙伴的，但现在，他们都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久时说：“因为门？”
梁永胜点点头。
凌久时又说：“是他们都在门里，遭遇不测了吗？”
“不，但，也算吧”
梁永胜话语回答的有些颠倒，手指推着推着，就碰不到杯子，手指摸着桌面很恍惚。
凌久时皱眉，将空杯子拿开，让里面的调酒师倒一杯温水过来，然后抓着梁永胜塞进他手里。
“温水”
梁永胜摸了摸就笑了：“凌久时，你真是好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
凌久时低声说：“你不是也说过，我骨子里是疯狂的”
“但你的底色是温柔的，善良的”
梁永胜笑：“你的疯狂，只是对应着那些招惹你的人，而非所有人”
凌久时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而且他有种梁永胜在和他交代遗言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凌久时不喜欢。
“你和我之前的一个好朋友很像，但是他比你傻一点，他是个真正的烂好人”
梁永胜说着，喝了口温水：“他的名字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块很大的青色胎记”
“所以他死了吗？”凌久时问
“没有，但也不算活着”
梁永胜说：“我前两天才见过他，在一扇低级门里，他已经不记得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个过门人”
凌久时疑惑：“为什么？他失忆了？”
“不是，他变成了……”
梁永胜咽了口水，像是说话也很艰难：“他变成了一个npc，一个普通的，npc”
凌久时如坠冰窖，半天没有说一个字。
“我知道你应该很震惊，但事实就是如此”
背后的人群闹着，有个年轻人在过生日，旁边的朋友一边喝酒一边唱生日歌。
梁永胜却在告诉凌久时一个残酷的故事。
他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凌久时
“你看看，我也在里面，最中间的那个就是我”
凌久时低头一看，照片最中间，是个黑色寸头，穿着白色背心的男孩，很年轻。
他笑的很阳光灿烂，手里抱着一颗篮球，身边勾肩搭背站了十六个人。
有男有女，风格都很鲜明，对着镜头笑的很开心。
梁永胜说：“在很久以前，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照片里的人都是我的同伴”
“这些朋友都是在门里认识的，每个人都很厉害，过门的级别很高。”
“当时大家都抱着：我们将要安全通过十二扇门的想法，组成一支不可小觑的过门人小队”
“我们这样想，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最后历尽千辛终于到达了第十一扇门”
“在第十一扇门，我们损失了一半的队友，更绝望的是，我们没有获得任何线索，第十二扇门没有线索。”
“失去队友，还没拿到线索，这对我们幸存的所有人都是一次打击，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因为我们都没想到，第十二扇门根本不存在”
“我们到了时间，打开那扇门，在门后看见了一片虚无，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阵忙音，紧接着全都晕倒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回到了第一扇门。”
“我成了新人，又从第一扇门开始，门随着时间一扇一扇来，躲都躲不过去”
“但所幸，幸存的人都记得过去，我一一把他们都找了回来，又找了别的队友补充，再次尝试通关，结果和第一次一样”
梁永胜说着，又拿了一个空杯子，摸索着放在温水杯的后面。
“这是第二次轮回，这次更惨，幸存的人有一半已经忘了过去，我使尽了办法也没能让他们想起来”
他又拿了一个空杯
“然后是第三次，这次除了我，所有人都不见了，于是我直接跳门，找论坛上过门级别最高的，自愿去当炮灰，很快就迎来了第四次”
三个空杯加一个还有半杯水的在桌面上排成一排
“这是第四次”
他回过头，在一片迷茫中把脑袋对着空气，以为自己已经看着凌久时。
“现在就是第四次，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感觉我也快要消失了”
“凌久时，或许下一次你再见到我，我就会和那个青色胎记的家伙一样，也变成npc了”
凌久时感觉自己很冷静，莫名的冷静，像是没把梁永胜那些话听到心里。
“所以你不是生病了”，他冷静的说：“你是快要变成npc了？”
“我知道听着很荒谬，但这就是事实”
梁永胜说：“凌久时，你根本就不是个新人吧，你也是通过第十二扇门，轮回过来的对不对”
凌久时没说话，确实是如此，只是他的情况，可能和他们又有点不同。
“你们每次轮回去第一扇门的时候，就只有人回去了，时间并没有回去吗？”
梁永胜点头。
“那你们变成新人之后，之前和你们产生交集的人，也都忘记了吗？”
“只要没去过第十二扇门的，再次见到我们都像是陌生人。”
凌久时沉默了，和梁永胜不太一样，他是整个游戏世界重启回来的，他改变了时间。
所以这应该是梁永胜的第五次轮回，但是他自己不记得。
因为游戏重启，世界时间线全部被拨回去，过去的梁永胜和现在的梁永胜重合，中间的那段记忆全没了。
凌久时脑子有点疼，忍不住将胳膊肘架在吧台上捂住了自己的头。
梁永胜听不见他说话，摸索着把四个杯子推远说：
“凌久时，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更灵敏了？”
凌久时抱着头，瓮声瓮气问：“什么意思？”
“就是……”
梁永胜绞尽脑汁，说：“就是比如说，你之前视力很好，两只眼睛都有0.5，但最近，你感觉你的眼睛能突破0.5，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像是装了望远镜”
他伸出一只手：“或者说，你突然多了点特异功能，随手能把门里npc变成齑粉的那种”
“再比如说”
梁永胜凑近了一点，尽量低声道：
“你最近，只要离开你的家属太远，就感觉自己吃不好，睡不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那种”
凌久时蹭一下抬起头，面部轻微抽搐。
没听见他回答，梁永胜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叹息一声摸索着拍了拍凌久时的肩膀
“如果你出现了以上症状，那么好好抓紧时间，你也快有变成npc的前兆了”
“……”
凌久时还是不太相信，试探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后面那个，是因为我真的很爱所以变得黏人了一点”
凌久时又想起吴崎和他女朋友
“谈恋爱进入深层次的时候不都会这样吗?巴不得对方天天在身边，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想他，打个电话也能打好久那种……”
“……艹”
梁永胜额头青筋跳起来，低声骂了句脏话，像是要给凌久时一巴掌那样站起来说：
“凌久时，你谈恋爱谈傻了吧？能不能清醒点，你都能徒手进雨中女郎的画了，还能是我框你吗？”
“你说谁傻？”
凌久时还没说话，两人背后突然传出一个阴森低沉的男人声音。
凌久时回头，阮澜烛穿着件黑色长风衣，像个黑脸关公一样不知道站在后面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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