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珠速度极快，到达南疆腹地也不过一日有余。
“一会我入小普陀寺，与寺内禅师交涉问询地狱之门的事，”
陆寅向着面前合围的一众说到：“莲音、红玉，你们跟我去。”
“好。”“好。”
周莲音是楚国女帝，南疆生活的人与楚国大多有来往，所以能说得上话。季红玉则是南疆的老住户，不仅精通南疆俗语，也颇懂巫蛊族类的习俗辛密。
其余的人就在云雨珠中等着为好，毕竟这小普陀寺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有陷阱也说不定。
“等...等等。”
江忆宁欲言又止。
怎么又是我轮空？自己南下后就又变得倒霉起来，愈发往苦主的方向演化，反而还不如在江麓殿被萍儿姐玩两面包夹之势呢！
“怎么了？”
陆寅疑惑问道。
江忆宁咬着银牙，望向姜砚商：“姐妹！换换！”
“嗯？”姜砚商歪歪头大眼睛眨眨，而后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呀好呀。”
说罢，她已经飞身而出，搂上了陆寅的肩膀。
宁宁姐姐人真不错呢。
前天刚与师父睡完，今天就又能一起了，哪个徒弟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陆寅拍拍乖徒弟的头，有些无奈：“商儿也要下去吗？”
姜砚商点了点头：“可以吗师父。”
“可以，”陆寅带上她离开云雨珠，叮嘱着，“商儿别离师父太远。”
周莲音同样跟了出来，望了陆寅身侧黏得死死的姜砚商一眼，摇摇头心想陆寅叮嘱的是什么废话。
季红玉紧随其后。
四人踩在潮湿地面上，脚下是成片成片的绿色苔藓。
周围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绿色的瘴疠之气，头顶云雾缭绕看不见天日，若不是云雨珠精准的带路，恐怕都不好寻到此处。
目之所及之处，瘴气中南疆独有的植物颜色鲜艳古怪张牙舞爪。
“百闻不如一见，”周莲音皱着眉摇摇头说到，“这里环境确实不适，住久了只怕要生病。”
季红玉轻叹口气，神色凝重：“楚皇说的是。还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一会儿进了小普陀寺大家都要小心谨慎些。”
四人沿着脚下依稀可见的小路前行，苔藓被人踩得稀薄。
走着走着，一座巍峨古刹映入眼帘，小普陀寺，四个金边大字悬挂门楣。
“嗯？”
消瘦的中年僧人从一侧探出脑袋，而后走出，单掌竖于胸前，“咳，各位施主，我家住持久等，请随小僧进来吧。”
僧人说罢转身带路，但众人望去，他的深灰色僧袍之下竟有一处如馒头大小凸起的包，随着僧人踉跄前行，那鼓起也同样在后背上来回地快速移动。
陆寅与季红玉对视一眼，先后迈入门槛。
季红玉以传音将僧人言语传达，而后又解释到：“不必惊慌，那乱动的好像就是他饲养的蛊。”
周莲音眸中惊疑不止，内心呼喊着，‘这还不必惊慌？僧人竟然肉身饲蛊...’
她来不及多想，长腿迈出紧紧靠在陆寅右侧，与姜砚商一人一边。
小普陀寺整体气氛深沉阴暗，沿着鹅卵石路一路前行，不见几个人影，偶尔有从禅房探头探脑看一眼的小沙弥，就又缩了回去。
这些沙弥和僧人，身上均有或浓或淡的蛊的气息。
更有甚者，光溜溜的头顶上绘制着巫族独有的巫纹，将整张脸都覆盖上煞白的条纹。
这间小普陀寺，已经是间巫蛊之寺了。
不多时，四人已经来到一处略显陈旧的小院外。
“我家住持已经算到诸位要来，与其余禅师在正殿中等候，”
中年僧人说着，一手指向小院里，他还伸出另一只手将乱动到肋下的大包按住。
大包毫不客气，一根幽绿色的尾刺瞬间扎破僧袍，钻了出来扎入中年僧人的手腕。
僧人边踉跄折返，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肉眼可见的消瘦几分。
“多谢带路。”
陆寅点点头。
周莲音美眸瞪大，高挑身形贴陆寅贴得更紧，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地说：“陆寅，这边怎么都是些邪魔外道呀！”
陆寅不置可否，“僧人的信仰本就极为强大，现在从信奉佛陀，变成了信奉巫蛊，寺中这副模样也不罕见。”
另一侧，姜砚商余光看到了周莲音贴过来，纵使她并不害怕，也将师父搂得更紧了些，让陆寅双臂都陷入温软中。
陆寅有些无奈，而后望气之目开启，凝视面前被灰雾蒙蔽的小院。
先前在汴京寒禅寺时，他曾以望气之目凝望过不视禅师。
回应他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气息，似乎被秘法尽数遮掩。
但现在至高神性权柄充斥他的经脉，陆寅双眸凝视间，目光有如疾电白芒，轻易地刺穿了灰气的遮掩。
小院上空，数股不详的紫瘴之气交织冲上天际，让这座小院宛如豢养蛊虫数十年的陈年地窖一样阴森寒厉。
其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微弱气息。
陆寅认真分辨，不禁微微讶异。
咦，流落南疆的那枚骨片竟然藏在此地？
“请进...”
这时，一声熟悉的沙哑嗓音传来。
不视禅师显然也在院中。
陆寅也不犹豫，左手护住自家乖徒弟的腰，走入其中。
小院内供奉着三尊法相。
法相皆身披珠光宝气的华美袈裟，双手或拈花或持法器。
但沿着法相宝相庄严的身躯抬头向上望去，法相身体的脖颈上顶着的竟然是三颗兽头！
一颗是怨毒的白蛇头，一颗是八眼的黑刺蜘蛛，另一颗是肥胖的青绿蟾蜍！
周莲音本就胆小，登时吓得炸了毛，往陆寅怀里钻的同时手直接放在剑柄上。
陆寅摇摇头，将她的玉手按住。
邪魔外道，看着吓人而已。
陆寅望向法相下端坐的三个老僧，直接说到：“当时在汴京，不视禅师说要有神性的修行者来南疆才能帮上忙，现在我来了。”
季红玉充当翻译，一字一句讲给三人听。
坐在中间蛇首法相下的老僧，身形瘦长消瘦盯着他们，薄薄的嘴巴抿起，一言不发。
坐在右侧蟾蜍法相下的僧人身材浑圆，胖头胖脑，但似乎对季红玉所说的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摇头晃脑。
只有蜘蛛法相下，不视禅师点点头，沙哑地回复。
季红玉听后面容古怪，偏头望向陆寅：“他说...他的两个师兄，一个是不言住持，练的是闭口禅，另一个是不闻禅师，听不到我们说话。”
等于说，三人里只有不视禅师能正常交流。
“...其余都没兴趣，直接问他，南疆地狱之门的位置。”
陆寅也不啰嗦。
季红玉点点头，片刻后回复：“他说，小普陀寺向东南行，一千八百里路。”
陆寅点点头后又问：“好，让他讲清地狱之门的前因后果。”
又过片刻，季红玉面色有些疑惑地复述到：
“他们通过一枚骨片，用禅宗秘法与天庭神明沟通，得知南疆有大灾，故而前往查验，发现了地狱之门。继而骨片又传来讯息，要求去找一位身怀神性的修士，来拯救地狱之门。”
陆寅摇摇头。
不可能，骨片是开启登天梯的钥匙，但本身不具备沟通天庭的能力，更不会口吐人言传来讯息。
所以，要么是禅师说了谎话，要么是骨片出了岔子。
见众人沉默不语似不相信，不视禅师沙哑的声音响起，他颤抖地说着：“贫僧句句属实，还请诸位救救南疆！对，是它，就是它我们才能与神明对话！”
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说着，三僧同时双掌合十。
身后巨大的蛇首法相紫芒一闪，一枚圆形的骨片从蛇吻中喷吐了出来。
骨片悬于空中，紫瘴缭绕。
“这紫瘴之气是？”
陆寅眯起眼，骨片确实是妖族骨片，但由于僧人的秘法，其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不祥气息。
总之，肯定不是天庭的神明气息。
季红玉回答：“是巫蛊术的气机。”
陆寅恍然，心下已经大抵清楚，对身侧的她们解释：
“不要怕，这骨片被僧人们用错误的方式给激活了。用巫蛊之术沟通，唤醒的肯定是不知何方的恶魔。”
陆寅又摇摇头，向着季红玉说到：“红玉，告诉他们。用巫蛊族的术法，妄图沟通天上神明？荒谬。骨片中传来的回响，并非天庭！他们三人已堕入执迷的魔道。”
季红玉犹豫片刻，将陆寅的话完整转述。
三个禅师同时一愣，苍老的脸上同时浮现怒容。
黑刺蜘蛛脚下，不视禅师用力摆手，一边沙哑地喃喃否认。
蟾蜍法相下，不闻禅师气得摇头晃脑，一身肥肉乱颤。
姜砚商见状，眨眨眼手指一指，惊奇地说：“师父师父！你看，他明明能听见，还说自己不闻，他在骗人呢！”
果然，不闻禅师勃然大怒，颤颤巍巍起身怒喝：“放肆！我们怎么会是魔道！”
不视禅师同样在摇头否认：“施主，骨片乃天庭媒介，我们禅宗秘法同样正派，怎么会是魔道呢？”
最中间的不言禅师并不像他两个师弟一样废话。
又或许他的闭口禅真的修到极致，不像不闻师弟那样是假的不闻，实则偷听。
不言禅师消瘦的脖颈猛然伸长，枯瘦的头颅瞬间变成一颗巨大的白蛇首，两颗灯笼大的猩红蛇眼灼灼望来。
白蛇吐出猩红的信子，伴随着嘶嘶的人言：“我们怎会是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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