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偏殿在夜风中更显凄清,砖石碎屑间还残留着凌厉的刀意与幻术消散后的细微灵力波动。千乘一刀静立其中,玄色劲装与周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只有手中那柄已然归鞘的阎魔刀,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他体内气血翻涌,方才与龙伯渝的短暂交锋,尤其是强行催动“碎岳”一式,加剧了《绝情斩魄诀》的反噬,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传来阵阵灼痛。他闭目凝神,试图调息,但那股因力量透支而产生的空虚感,以及更深层次的、功法带来的撕裂痛楚,却如同跗骨之蛆,难以轻易平息。
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沉重,打破了夜的寂静。李忠贤在一队盔甲鲜明的禁军护卫下,快步走来。他面白无须,此刻却因急切而显得有些阴沉,狭长的眼睛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最终落在千乘一刀身上,尤其是在他略显苍白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停留了一瞬。
“人呢?”李忠贤的声音尖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千乘一刀睁开眼,空洞的眸子看向李忠贤,没有任何情绪:“被救走了。”
“救走了?!”李忠贤眼角抽搐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谁?谁能从你千乘一刀手下把人救走?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杨梦璇是他钳制龙伯言的重要筹码,此刻丢失,计划恐生大变。
千乘一刀沉默了一下,似乎连多说几个字都耗费力气,但还是清晰地吐出三个字:“龙伯渝。”
“什么?!”李忠贤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写满了难以置信,“二皇子?他…他怎么会回来?还偏偏找到了这里?!”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冒出,龙伯渝的突然出现,而且目标明确地救走梦璇,这绝非巧合!难道…龙家这三个小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龙伯昭在北境,龙伯言也在北境,龙伯渝却悄无声息地潜回龙都…是冲着他来的?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李忠贤脑中飞转。龙都之内,虽神策军主力被调往北境,但留守的两万兵马依旧不容小觑,更有乔玄子等十重臣坐镇,这些老家伙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真撕破脸皮,胜负难料。尤其是龙伯渝,此子心思诡谲,精通各种偏门禁术,他既然敢回来,必定有所依仗。
不行!必须快刀斩乱麻!李忠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事到如今,千乘一刀已经与龙伯渝照过面,留着他,迟早是个祸患。只有除掉龙伯渝和杨梦璇,再将所有罪名——诸如私自囚禁皇子妃、意图不轨等——全部推到千乘一刀这个“狂性大发”的杀手身上,自己才能彻底洗清嫌疑,继续隐藏在幕后。
甚至…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李忠贤眼神闪烁,瞥了一眼皇宫深处,黄小丽和龙斌还在那里。得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了。
心思既定,李忠贤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神情,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一刀,你受伤了?可是那龙伯渝用了什么阴毒手段?”他仔细观察着千乘一刀的脸色,心中冷笑,凡是中了阎魔刀气之人,若无独门化解之法,刀气便会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生机,基本必死无疑。龙伯渝硬接“碎岳”余波,即便不死,也绝对重伤濒死!
千乘一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蹙眉,体内刀气的反噬和与龙伯渝交手留下的些许暗伤交织,让他此刻的状态确实不佳。
李忠贤见状,心中更有把握。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玉小瓶,瓶身温润,看不出任何区别。“唉,你为杂家办事,辛苦了啊。这‘镇魂丹’乃秘制灵药,对内伤颇有奇效,尤其是压制…嗯,你功法带来的些微不适。”他说话间,左手自然垂落,右手则将其中一个玉瓶递向千乘一刀,眼神真诚,“快服下,稳住伤势。那龙伯渝和杨梦璇,绝不能留!他们现在定然身受重伤,跑不远!你立刻去追,务必将其格杀!”
他刻意强调了“格杀”二字,同时,递出药瓶的右手稳定无比,心中却在冷笑。这右手中的“镇魂丹”,早已掺入了无色无味的“定时毒”,服下后短期内能压制伤势,甚至给人一种好转的错觉,但十二个时辰后,若无独门解药,毒性便会猛烈爆发,神仙难救。而左手中的,才是真正的镇魂丹。给出这瓶毒药,他便已经决定了千乘一刀的结局——无论追杀成功与否,这个知道太多、且已与龙伯渝照面的锋利工具,都必须被废弃。时间的轨迹,似乎在此刻,因他这一个阴狠的决定,悄然偏转向了另一个更加凶险的方向。
千乘一刀看着那递到眼前的玉瓶,体内翻腾的痛楚让他对能压制伤势的药物有着本能的需求。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玉瓶,拔开塞子,看也不看便将里面那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倒入口中,仰头吞下。
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气迅速化开,流转于灼痛的经脉之间,那令人烦躁的反噬之感果然被压制了下去,连带着与龙伯渝交手留下的暗伤也舒缓了许多。他长舒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空洞的眼神似乎也亮了几分。
“感觉如何?”李忠贤关切地问,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
“尚可。”千乘一刀言简意赅,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到力量在回归。
“那就好!”李忠贤语气转为严厉,“记住,追上他们,杀无赦!否则,这‘镇魂丹’便是你最后一瓶了!”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威胁意味。
千乘一刀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他闭上双眼,仔细感知。空气中,除了残留的幻术灵力波动,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同源的力量痕迹——那是他阎魔刀气独有的锋锐与死寂之气,正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指向龙都的某个方向。中了刀气的人,果然会留下痕迹。
下一刻,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沿着那无形的刀气轨迹,疾追而去。夜风中,只留下他离去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李忠贤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关切瞬间化为彻底的冰寒与算计。他负手而立,对身后的禁军统领低声吩咐:“传令下去,加强皇宫各门守备,没有杂家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另外…秘密准备一下,或许,我们很快就要‘搬家’了。”
……
龙都城南,乔玄子府邸。
夜色已深,乔府大门紧闭,只有门前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出微弱的光晕。一道紫色的身影踉跄着撞开了府门,几乎是跌入院落之中,正是龙伯渝。他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处的衣袍被割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亘其上,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丝丝缕缕凝练的刀气如同活物般不断向血肉深处侵蚀,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冰冷的死寂感。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带着昏迷的梦璇逃到了这里。
“乔…乔公…”龙伯渝声音虚弱,刚喊出声,便忍不住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带着腐蚀的迹象。
府内的仆从被惊动,很快,一身素色长袍、须发皆白的乔玄子快步走了出来。他看到院中景象,尤其是龙伯渝胸前那可怖的伤口时,脸色骤然大变,疾步上前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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