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四个人一起用的。
萧沂看着依旧心不在焉，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宋祁多次为他夹菜，劝慰几句。
楚玥和萧洵面不改色，自吃自的。
楚玥是为自家姐妹抱不平，心里还有气；萧洵则完全是妇唱夫随，他要是明晃晃和楚玥唱反调，下一个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就是他了。
一顿饭用得，安静无声。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萧沂忽地起身，对楚玥躬身行了个大礼。
楚玥被这突然的礼貌吓到了，这是唱哪出？
萧沂眼眶有些泛红，声音暗哑低沉，“三嫂，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我自以为是的将云舒的付出看做是理所当然，从未给予过回馈，都是我的错。”
这就知道自己错了？
比前世，有长进啊。
“殿下这话，不该和我说。”
他亏欠的是云舒，又不是她。
“我知道。”萧沂垂眸，有些失落道：“但我怕……她已经不想理我了。”
“我怕……想弥补、却没有机会……”
楚玥便道：“人心都是会冷的，殿下，没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我也不确定云舒如今是怎么想的，但不管她怎样，错的都是你。”
萧沂：“三嫂说的是，都是我的错；我也认，但我请三嫂赐教，若她就此不再理睬我，我该如何？”
这一口一个三嫂，楚玥很难不怀疑这位湘王殿下是故意的。
借着嫂子的名头，明里暗里给她架上去，让她不得不帮他。
果然皇家中人呢，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个，殿下恐怕就问错人了。”
萧沂：？？？
楚玥：“你三哥，应该比我擅长，你还是多请教请教他吧。”
萧沂祈求希冀的目光便投向了自家三哥。
宋祁只觉得这饭是越吃越有滋味，顺手给自己又添了半碗米饭，余光忍不住瞥向了那位昔日并肩作战的王爷。
深藏不露啊，晋王殿下。
萧洵：……
哪能一样吗？四弟要是拿他哄楚玥的那些法子去对付杨云舒，就算不被杨家人打死，满朝的文武大臣也会参奏湘王疯了。
他们俩有前世夫妻的感情基础在那，他才能那般；
四弟和杨姑娘如今什么都没有，能学他吗？
“四弟，有些事吧，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是不能照本宣科的。”
萧沂一副诚恳求教的好学模样，“三哥说，我听着，不会全然照搬就是。”
萧洵心一横，“我用的都是二哥当初教我的法子，二哥当初说的时候你也在旁边，自己琢磨去吧。”
“……”
……
理清儿女私情，众人的思绪再次回到扬州的案子上。
宋祁：“王爷，扬州知府那边一口咬定自己不曾参与拐卖人口，更不曾参与声乐之地的狎妓之事。”
萧洵：“现在已经抓到了多少人牙子？”
宋祁：“十三个，男女都有，年纪最小的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最年长的是一位五十岁的老媪。”
“据这些人的招供，他们所经手的女子大部分并非拐卖，而是贫苦人家吃不起饭、主动把家里的女孩卖了，或是那些落难获罪的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慎和家人走丢走散。”
萧洵：“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们手中的血腥和恶行。”
楚玥凝神听着，心里忽地想到了什么。
萧洵注意到她的神情，“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宋祁觉得这王爷真有意思，一小姑娘能懂什么，听到这事不害怕就不错了。
楚玥自顾自说道：“良家女子被逼良为娼，肯定都是不甘愿的，而青楼老鸨那处，也是有各种手段逼得姑娘们就范听话。”
“我……我曾听哥哥办过一个案子，那些老鸨调教不听话的姑娘时，也有因为下手过重闹出人命的，只不过青楼女子人微言轻，无人在意，便不了了之。”
“扬州瘦马之风多年，此地被逼良为娼的女子是京城的数十倍不止，那些老鸨的手上，一定也有人命官司。”
宋祁一怔，“那些酒色声乐之地，是最不把下等人的命当回事的。”
楚玥：“你们若是想查，不妨查一查扬州城内几间最大的青楼，附近有没有枯井之类的。”
宋祁办案多年，自然意会到了这话的言外之意，“楚姑娘是说……那里会有尸骨？”
楚玥也宁愿自己的猜测都是错的，“只怕……不止一具……”
宋祁倒吸了口冷气，霍地起身，连夜带着人前去搜查。
人命关天，他绝对不能容忍把人命当成儿戏的目无王法之徒苟活于世。
……
扬州的青楼太多，大大小小加起来，都和酒楼饭馆的数量差不多了。
宋祁瞄准几家规模声名最大的，着重搜寻一些类似于枯井和异常土堆之类的地方。
等到各家都搜捕过，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其中有三家青楼，后院的枯井中搜捕到了尸骨，而且是累累尸骨，堆了好几层。
哪怕是身在刑部多年、什么惨绝人寰的案子都见过的宋祁，见到那些也不由得身子发冷。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甩了老鸨几个耳光，然后将一系列相关人等悉数押进大牢。
老鸨被抓，几家青楼也难以运行，只得先关门谢客。
……
再次回到驿站，看到楚玥，宋祁心服口服。
“王爷，楚姑娘的猜测全中，下官已将青楼的老鸨悉数抓了回来，尸骨也有仵作前去验尸。”
楚玥：“我不过是寻常推测，还是仰仗宋大人雷厉风行才能缉拿住凶犯。”
宋祁：“若非楚姑娘指点迷津，我还真一时没想到。”
萧洵：“行了行了，你们俩，还互相恭维上了。”
宋祁笑了笑，脸上却是愁容难消，“王爷，这案子越查，牵连出来的越多，要想彻底根除此地的狎妓之风，只怕绝非易事。”
萧洵经历过一世，看得比宋祁更开，“何止绝非易事，即便现在能根除，等我们一走，没几年，一切就都能死灰复燃。”
富庶之地不缺银子，不为衣食住行担忧，自然想更多的追求精神上的纵情享乐。
有人需要，自然就有人愿意为之提供。
宋祁长叹了口气，“是啊，历朝历代的狎妓之风都不可能完全遏止，且青楼之地又是纳税重地，官府大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爷，若是一下子将扬州的青楼乐馆全都查封，只怕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萧洵：“自然不能全都查封，咱们这次侧重要查的是官商勾结拐卖民女，以及你刚发现的那些人命官司。”
“其他的……”
哪怕是做过一世皇帝的萧洵，对完全遏止抹杀狎妓之风，也不敢抱有任何的希望。
“其他的 ，先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完全根除不可能，那就尽可能的规避掉逼良为娼的惨剧。”
人性复杂，青楼之地，对有的女子来说，是火坑魔窟；但有的人却不然。
所以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无可厚非；
但若是逼良为娼，就必须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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